秦师道经过短暂的错愕之后,胸中涌起一股怒气,喝道:“罗副使何出此言?!”
他心想,大家共聚皇城司,都是怀着满腔热忱,你身为副使,怎可出言作践?
若不是看在剡国公的份上
“难道不是吗?”
罗太岁很是平静的道:“一众公卿子弟,心比天高,志气凌云,齐聚在这皇城司内,那皇城司就命该一飞冲天了吗?”
秦师道微微一滞,道:“大家只是有这么一份期望”
“而我看到的只是各位的心高气傲。”罗太岁不客气的道:“自以为你们如何如何,那皇城司就该如何如何”
他哂笑一声,又接着道:“就拿不良人的这个案子来说。
不良人在长安明里暗里经营了多久你们知道吗?
总想着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其拔除的干干净净,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秦师道不服:“那总不能因为不良人不能轻易拔除,咱们就什么都不做吧?”
“什么都不做倒不至于,不过你们的所作所为和什么都不做也差不了多少。”罗太岁摊开手道:“话说你们到底对不良人了解多少?”
“不良人”
秦师道下意识要解释什么,但想想自己所知道并不一定比对方多多少。
那他为什么还要问自己?
“想想看,你们最初对不良人的外围成员下手,那时候所掌握的信息和现在相比,如何?”罗太岁似笑非笑的问。
“”秦师道默然。
那自是不能比的。
有时候他也会问自己,如果早知道不良人隐藏的这么深,一开始还会冒然对不良人的外围成员下手吗?
当然,答案是否定的。
“知道哪里做的不够了吗?”罗太岁问。
秦师道皱眉思忖了一下,慢慢点了点头。
“情报。”
罗太岁笃定的说道。
“我敢打赌,咱们这些人的第一手资料早就攥在不良人手里。
咱们每次离开皇宫,都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咱们”
听他这么说,秦师道下意识想四下观察一下,但还是忍住了。
“秦兄,恕我直言。”
罗太岁又接着道:“不良人的情报方面足可以甩皇城司八条大街还不止,甚至整体实力都不一定弱于皇城司,但是”
顿了顿后他又道:“为什么不良人这么大的一个帮派,会在皇城司的行动下节节败退,最终销声匿迹?
个中原因,秦兄想过吗?”
秦师道摇了摇头。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因为不良人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些鸡鸣狗盗之辈,没什么实力,只是难缠一点而已。
这点和罗太岁的想法截然相反。
“当然是因为你们的身份。”
罗太岁揭晓自己的答案,然后道:“你们一个个贵胄之身,容不得有丝毫差池,不良人很明白这一点。
所以他们不会主动和你们正面交锋。”
秦师道对于这点倒是能理解。
他们这些人一个个背后不是国公,就是宰相、将军,要真有什么闪失,谁都担待不起。
“我甚至认为,不良人能在长安存在这么久,一定还有别的靠山。”
罗太岁言之凿凿:“而这个靠山,想来也不简单!”
在上个世界的影视剧中,黑白两道勾结那是常有的事。
听罗太岁分析到这里,秦师道渐渐放下抵触的心理,慢慢代入到罗太岁的思维角度。
说起来,王孝杰曾经追查过不良人,后果怎么样?
连差事都做不下去了。
如此可见一斑。
“那”秦师道突然有些茫然,“那不良人的案子我们就不该追查下去了吗?”
“这并不重要。”罗太岁不置可否的道。
“不重要?”秦师道感觉有点懵了。
那还有什么是重要的?
就每天和长安的百姓打成一片,开心就够了?
“秦兄,在你看来,不良人这个对手就没有一点我们值得学习的地方吗?”
罗太岁突然看着秦师道,目光炯炯有神。
“你的意思是”
秦师道试探的道:“情报?”
“当然是情报了。”
罗太岁扛起混铁棍,继续向前走去,边走边道:“那我再来问问秦兄,平日里有考虑过皇城司未来的侧重点吗?”
“罗副使何意?”秦师道赶紧跟了上去。
罗太岁耸了耸肩道:“例如,宿卫皇宫,还是维护长安治安,或者
构建情报网,成为这天底下最灵敏的耳目?”
轰!
秦师道停下了脚步,罗太岁的话如醍醐灌顶一样冲击着他的脑海。
过去他们对皇城司的定位一直都是内可宿卫皇宫安全,外可维护长安稳定。
不仅要两者兼顾,还力求比南北衙做得更好。
但
似乎路子都走窄了。
而且都是别人走过的。
情报吗
“长安乃天子脚下,一群小小的不良人咱都没弄明白,可想而知,还有多少阴暗的角落是我们没有注意到的。”
罗太岁将混贴横扛在肩上,大摇大摆的走着。
“说句凭良心的话,皇宫真的需要我们这点力量去宿卫吗?
偌大的长安城真的需要我们去维持其秩序吗?”
他没有等待秦师道的回答,就自顾自的摇了摇头道:“根本不需要!
但若是我们能将情报网铺设到长安乃至关中每一个角落,谁最需要?”
皇帝陛下!
秦师道脑海里立即浮现出这个答案,而他脚下也动了起来,紧紧跟在罗太岁的身后。
“这样,皇城司才算走出了自己的路子。”
罗太岁就像一个恶霸一样,霸占着朱雀大街最中央的那一条线路,所有人都不自觉的让开他。
“但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你们都是公卿子弟,每个人手里都掌握着普通人所没有的资源。
假以时日,一定会比不良人做的更好,更彻底。
届时你们将是天子的耳目,天子的眼睛。
如此一来
是不是比满腔热血的要让皇城司天下无敌更好一些了呢?”
的确
秦师道脸上有点发臊。
之前自己这些人的确是太心浮气躁了。
总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就该能人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