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那么夸张啦,”林晓希哭笑不得:“就是普通学生,小学的时候大家都懂什么钱,还都是干脆面一块钱一包的年纪呢。”
“我小时候也吃!”我举手道,余光看到程观愣了一下:“我小时候还会集干脆面里的卡,我超喜欢里面的英雄希尔弗。”
“程观也玩这个,好像,”林晓希撑着下巴:“我记不太清了,但好像班上的男生都玩。”
程观默默点了点头,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茶,间或飞快地侧头看我一眼,好像是怕林晓希似的,垂着的眉间总有些不安,眨眼都比平时频繁。
“你也玩……是吧,”我有些担心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没精打采的……奇怪没有发烧啊?”
我嗅了嗅,也没闻到酒气。
服务员过来要我们点餐,我姑且把程观的异常放在一边,可能是困了,或是我神经过敏。
我要了一份乌冬面,程观要了牛肉盖饭,林晓希点了一份海鲜茶泡饭,我又加了三人一起吃的章鱼烧和芝士玉子烧。
“啊对了,”林晓希吃到一半抬头道:“我收到小叶子给我的明信片了,你和程观一起去的米兰吧?真羡慕啊。”
“是啊!”我想到米兰就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就好像这两个字有什么魔力一般:“我们吃了很多当地的东西,还买了一些衣服,逛了教堂,喂了鸽子,吃超好吃的冰淇淋……我跟你说最好的是什么,最好的是我们住的小别墅里有壁炉呢,真的壁炉哦!”
“啊!真的壁炉!”林晓希眼睛发光道:“我一直想烤壁炉,怎么样有什么感受吗?”
“很催眠很舒服,比晒太阳还放松。”我点评:“对了明信片还是程观的主意,我想到你大学总是收集明信片,所以就寄给你了。”
“哎呀还有这事,”林晓希转向一直闷头扒饭的程观:“也要谢谢你总给我寄明信片,现在连小叶子也一起给我寄了,我是双倍的不好意思啦。”
“咦你也给林晓希寄明信片吗?”我问程观。
程观艰难地把饭咽下去,点点头:“算是吧。”
“程观也很喜欢收集明信片呢,果然他也把你带入坑了。”林晓希感慨:“我大学给小叶子看明信片,她可是一丁点儿都不感兴趣,果然还是感情深的人爱好才传染啊。”她酸溜溜道。
“哪有哪有,我也跟你感情深啊,谁说我对你的明信片不感兴趣,我这不是给你寄了嘛。”我下意识地接住话茬,身体自动地就开始笑着回应了。
心里却对她刚刚的话猛地一紧。
是啊,我怎么从来没想到林晓希的明信片是从哪来的呢?她不算是喜欢社交的人,朋友玩来玩去也就那几个要好的,再怎么着都是大学生,也不至于三天两头出国玩,隔三差五就能收到明信片。
只有程观会一直在国外。
只有程观会一年跑遍别人几辈子也跑不完的国家。
程观带我去逛纪念品店的时候,我只觉得奇怪,他那种人怎么会喜欢千篇一律的专宰游客的店。
原来他打一开始就是为了买明信片而去的,就算我不给林晓希买,他也会给林晓希买。
我寄出去的那张,好像也是他挑了以后递到我手上的。
我心里酸酸的,说不出什么味道。
“小叶子,我和其他朋友都一直互寄明信片的。”林晓希见我脸色不对,急忙说:“我可以下次带给你看,程观可懒了,连字都不写一个,光秃秃的明信片上只有地址呢。”
我勉强笑笑,心里舒服了一些,程观不像是对这事特别上心,否则怎么不写几句祝福呢?
别人都是老朋友了,林晓希都要结婚了,我在这里为了几张空白明信片斤斤计较?
有点小家子气。
我笑了笑:“行,我下次加入你们,三个人互寄,励志养活一个濒临倒闭的邮局。”
“对啦我其实快集齐各个国家的明信片了,”林晓希想了想对程观说:“不麻烦你以后给我寄了,再说我家好多朋友寄的明信片都快堆不下了,搬家的时候可麻烦了,我家那位一直说我呢。”
“也是,”程观的笑容好像是用笔画上去的一般浮在脸上:“我也不太买明信片了。”
“小叶子还是要给我寄的,”林晓希捏捏我的手:“你给我寄的意义可不一样,我要收藏的,而且你给我写字呢!再说小叶子现在是超有名的大up主,我一直关注你的微博呢,以后你的一张明信片就是纪念品了。”
我想起自己明信片上挤出来的短短一句话,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好。
三个人又闷头吃了一会,直到剩最后一个章鱼烧,林晓希推给我吃,才把安静的气氛打破。
“我们还去了米兰的迪士尼。”我试着挑起话题:“我之前还没去过。”
“我也没去过呢,”林晓希期待道:“虽然我害怕过山车那些东西……”
“我也害怕。”我老老实实承认。
“但我一直想去看迪士尼的烟火秀!”林晓希激动道:“我看到你发的烟火的照片啦,看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超级浪漫?城堡上的灯光,烟火,还有大喷泉,对了还有各种公主。”
我惊讶地舌头有点打结,疑惑地看了看程观,他没有看我:“事实上……我们只看了烟火秀。”
“啊那也应该很满足了。”林晓希认真点头:“就是有点亏票价。”
我本来想解释我们压根就没买票,硬是全园包场加时了一小时,专程就是去看烟火的。
但这个无关紧要的细节被潜意识里一直在沸腾的念头压了下去,我甚至来不及解释,从程观赶到的时候就一直警笛大作的直觉尖锐地在脑海里翻腾。
这一定哪里不对劲。
要说我们去看烟火秀和林晓希的喜好有什么联系,简直就像在说梦话,她甚至不知道我们去了米兰。
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
我近乎有些悲伤地看着程观,希望他能变回原来那个温柔健谈,总是能找到话题控制场面,轻而易举地调动气氛让每个人都自在舒心的程观。但他好像打定主意不开口。
“唐莫权……是你初恋吧?”我艰难地开口,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漫不经心。
“对啊,虽然说有点草率的样子,但我觉得不会找到更好的人了,或者说,嗯……就应该是他。”林晓希肯定道:“对了我居然忘了,程观你也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哦,和小叶子一起来。”
程观抿起嘴笑了笑。
“话说,我记得他是你读研的助教……”我回忆。
“是啊刚认识的时候我觉得他可无趣了,成天板着脸。”林晓希捏着自己的脸摆出严肃的模样:“还会定时询问我们的学习状况,要我们提提意见什么的……哦对了他像我们大学时候的马哲老师。”
“那他的第一印象可够差的。”
“但是后来发现他很有趣的。”林晓希居然微微有点脸红,不好意思地喝了口茶:“很有学问,而且很负责,对每个人都很好。对了,最巧的是我们是校友哦,他也是文卷大学毕业的,是比我们大四届的学长。”
“再怎么说也是全国最好的文科大学啦,”我骄傲道:“不奇怪,我之前还带程观去看了我们大学呢。”
“啊真好,我都好久没回去了,”林晓希握紧拳头:“小叶子居然不喊我一起。”
“我的错。”我求饶。
“你觉得我们大学怎么样?”林晓希笑嘻嘻地放过我,问程观:“漂亮吗?你们去看银杏大道了吗?还有涂鸦墙。”
“去了去了,都去了,”我胳膊肘推推程观:“说话呀。”
“挺好的。”程观说,浅浅地笑了笑:“我很喜欢你们大学。”
“哦对了,”我想起程观告诉我他第一志愿本来填的也是文卷,只是后来被家里反对才去的国外,随口道:“你知道程观当年志愿填的也……”
程观立刻动了,他好像一直都半梦半醒似的,端坐在位置上,好像一直在认真听,又好像在想自己的心事,我几乎都要习惯他默不作声地在一旁。
但他突然动了,转瞬间倾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在我和林晓希目瞪口呆地注视中,触电一样又松开我,飞快地弹了回去,紧张地握住筷子又放下,脸颊一直到耳根像火烧一样红起来。
“额,”他声音哑了,不由得清了清嗓子:“苏苏,那个不提也罢。”
我僵硬地坐着,完全没反应过来刚刚自己说了什么。
“好啦小叶子,都好久以前的事了。”林晓希打圆场,但显然笑得也有点尴尬,说完一整句话才缓过来:“我们要不就吃到这里。”
“啊嗯……”我懵懵懂懂地掏手机:“我买单吧……”
我当时还记得程观说要请客,还记得他总是不要女孩子付钱的。
“我们aa吧。”林晓希也拿出手机:“我给你转账。”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程观,程观看着林晓希点了点头,毫无异议。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有一千种一万种方式巧妙地把单买了,不让任何一个人感觉到尴尬或者不好意思,随便打个趣就能让人彻底忘了还要付账这回事,光顾着听他说话了。
但他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双手都好像多余了似的无助地放在腿上,他只是看着林晓希,听她说话,点头,表示同意。
除非我瞎了,我想,僵硬地把二维码给服务员,拎起包,伸出手让林晓希挽着,任由身体本能地带着我往前走。
林晓希在我身边努力说一些开心的事情,可她温柔的声音听起来遥远得好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除非我瞎了,我想,我才看不出程观喜欢林晓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