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屋敷耀哉在第一次见到朝日的时候,就觉得她一定可以补足这么些年来鬼杀队和鬼之间缺乏交流的这一块短板。
加入鬼杀队的孩子绝大部分都在幼年遭遇过鬼的袭击,或艰难死里逃生,或失去亲人朋友,对鬼这一族类有着天然的仇视,甚至包括因为鬼舞辻无惨的诅咒而挣扎至今的他自己,都不能保证可以怀着一个比较客观的态度来看待这些不共戴天的敌人。
而少数因为生计或是别的原因加入鬼杀队的孩子,比如甘露寺蜜璃,或是生天目天星,又因为教导者的影响和在任务过程中的所见所闻,而逐渐向着他们的同僚靠拢。
可能是因为还远远不够强大,所以不能像先祖一样冷静包容,也有可能是因为流淌在血液中每一天都带着死亡的阴影更迫近一点如跗骨之蛆的诅咒,但即使对鬼的仇恨已经深深地刻入骨血,产屋敷耀哉始终知道,带着标签是没有办法真正看清对方的。
只有这个叫朝日孩子,同时受到过来自两边的伤害,一视同仁地戒备着所有,却又因为本性的温柔和残酷的历练具备了非凡的理性,能做到这样只看着个体,而忽略他们的种族,能力,习性等等天生不可改变的东西。
当这孩子看着一个什么东西的时候,他不是作为一个“人”,一个“鬼”,或者一位鬼杀队员,一件器具,而只是他自己——“产屋敷耀哉”,“不死川实弥”,“艾萨克·迪安”,“膝丸”,“髭切”,“田中”,“车井”。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不带偏见的审视和不伪装的诚实,即使是他自己,都习惯在朝日来到宅邸之前先看看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长大,然后给她准备她喜欢的点心,被她带着去到走廊上看看花草,听听她在外面发生的故事。
……但饶是这样,产屋敷耀哉也没有想到她能做到这一步。
“现在鬼杀队的上弦之一叫做黑死牟,是个有六只眼睛的剑客,有黑色的头发,脸上很多斑纹,似乎以前是鬼杀队出身。”说到这里小女孩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想起从前绵谷说的“我们鬼杀队没有一个叛徒”,对主公感到微妙的同情。
“他使用一种叫做‘月之呼吸’的剑技,呃,似乎还能让眼中的世界变得很透明……?田中没有太解释清楚,但我觉得好像是一种透视的能力,可以先一步看穿对手的动作。”
至于到底有多强,田中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但只根据最近的那一次见面,他建议鬼杀队带上五个以上最厉害的柱去以多欺少,可能还有点希望。
鬼杀队先祖的呼吸叫做“日之呼吸”,而这个变成鬼的剑士使用的剑技叫做“月之呼吸”,这其中本身就有很多可以调查的地方。
“脸上有很多斑纹……”岩柱沉吟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产屋敷耀哉蹩着眉心缓慢地点了点头。如果真的是这个人在觉醒了斑纹之后变成了鬼,那他的实力就可以预见了。
朝日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哑谜,实话说她第一次听田中提起他们上弦里当时最不厉害的人物,用的形容词是“五个你上去如果不逃跑大概也就是送死的份”时,她就彻底老实了。
“第二个田中见过的鬼他不太清楚现在应该是上弦几了,不过他说如果童磨是二的那他可能是三,叫做猗窝座。有艳丽的桃红色短发,身上有罪人的刺青,因为颜色很鲜艳所以非常好认。喜欢找强的人切磋,讨厌弱小的人,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不杀也不吃女人。“
信息量太大,整间屋子鸦雀无声,只有主公的笔在白纸上墨迹拖拽的细微声响。
朝日得说快一点,田中完全是抱着玩一样的心态像讲故事一样给她讲的,还穿插着大量个人感想,也说得飞快,大有“你记住什么算你赚了”的意思,导致她但凡慢了就觉得自己要忘了。
“使用的血鬼术是一种叫‘破坏杀’的武术,不用武器但是速度和力量都很强,他管那个叫术式展开,打起来脚下有六角雪花,还挺好看的。”
小孩站的笔直,跟背书一样叽里呱啦都不带停的,然后突然又停顿了一下,按照回忆里田中的说法,目光在场中的人身上转了一圈。
“——大概会很喜欢炼狱前辈这样的人。”
“?”
面对一排疑问的目光,朝日一边回忆一边补上田中的标准:“剑术高超,光明磊落,积极进取,豪迈勇敢……”
“……行了行了别夸了。”宇髓天元嘴角抽搐:“知道你也觉得炼狱好了。”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是个人都会喜欢炼狱前辈的吧。
——小女孩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这么一句话。
而主人公炼狱杏寿郎低着头拿披风掩住半张脸咳嗽了一声,旁边的富冈看到他翘起的嘴角。
因为朝日的当众赞赏不由自主地有些高兴起来的橙发少年,看着即使说着夸赞的话也礼貌地丝毫没有向他的方向投去一眼的孩子,在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锖兔师兄估计也在守备范围内。”朝日突然补充。
这一下目光都集中在了锖兔身上,粉发师兄丝毫没有炎柱的淡定风范,疯狂咳嗽了一阵之后冲朝日举手投降:“咳,说点重要的。”
“还有一个上弦叫做半天狗,长得……嗯,”她像小学生背课文似的,在形容词的地方打了个顿:“年轻的时候还行,现在非常难看一老头,额头很大,头上还有两只角,因为眼睛里没有数字所以还挺难认的。”
“做了鬼之后还会变老吗?”伊黑小芭内被朝日讲故事的气氛带动,兴致勃勃地提问。
“这我怎么知道,”朝日摇头:“反正听说他现在是个老头,血鬼术可以□□,分出四个,四个还可以合体,本体就老鼠那么大,超硬,很会藏,但是只要努努力,还是可以都打死的。”
然后她自己也觉得这话欠揍,赶紧进行免责声明:“这不是我的看法,我谁也打不过,这是田中说的。”
“你有点出息吧!!”不死川实弥怒道。
事实上伊黑小芭内也弄不清楚为什么这小孩在上弦之二手里都走过两遭了,还是这样子,但反正也不是他的继子,而且不死川骂儿子似的样子真的很好笑,鸳鸯眼蛇柱快乐看戏。
“最后一个他当时认识的鬼叫玉壶,平时都待在一个壶里,长得奇丑无比,是看了会让人掉san的程度,鬼舞辻无惨的老舔狗,对自己的壶很重视,可以在壶之间瞬间移动,血鬼术听说非常恶心,可以从壶里召唤出各种鱼来,和童磨一样都有毒。”
产屋敷耀哉凭借着优秀的理解能力,在朝日这一大串夹杂着各种怪词和不友善的发言中提炼出有用的点来记在纸上。上弦应该有六个,但田中在任的时候除了他自己只有五个,导致他现在也搞不懂是谁在做老幺。
本来他就是随便一说,鬼杀队能把鬼舞辻无惨消灭了最好,消灭不了他再多活两年也没什么损失,没想到朝日在涉及工资的时候记忆力了得,几乎是一字不差地给复述了出来。
“对了,主公,”朝日说完了,重新坐下来捧起她的抹茶绿小茶杯:“鬼舞辻无惨这个鬼做老板真的很差劲,不光是马戏团那事,田中说他拿玉壶的工艺品壶卖钱,所以我觉得我们要找他的话可以从市面上流通的壶入手试试看……”
“不光是这个,”宇髓天元补充道:“我觉得所有可以只在晚上进行的赚钱行业都可以查一查,说不定就会有鬼混在里面。”
“对对对,说不定他私下里还会逼迫自己有动物特征的下属乔装打扮去猫娘咖啡厅打工养他呢。”
“…………”大家的目光沉默地看向朝日,又转向锖兔,看了看炼狱杏寿郎,又落在不死川实弥身上。
“看什么看,这还能是我教的吗!”不死川实弥气急败坏。
不死川实弥其人在最初对主公的质疑之后,在产屋敷耀哉面前就再也没有这么活泼的时候了,鬼杀队的少年主公笑眯眯地看着他,饱含慈爱的意味。
“我说,这个田中把他们上弦的老底都透给我们了真的没关系吗?”宇髓盘腿坐着,撑着下巴问道。
“他的原话是透给我们我们也不一定打得过,所以没关系啦。”
白发金眼的侦察兵叹了口气,想起那个草绿色眼睛做饭很好吃的鬼,脸上露出一点恍惚的神色来:“鬼不算是他的同伴。”
“鬼舞辻无惨可以操纵身体里流着他血的鬼,强行分享他们的记忆什么的,但是田中说这一阵子好像因为他不吃饭,无惨对他的掌控变弱了,所以偶尔当当二五仔也没关系。”
做鬼拥有强于无数人类的能力和永不结束的生命,似乎对这个叫做田中的青年来说,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无惨死了你也会死的话,真的没关系吗?”朝日问他。
“不要紧的,”青年笑眯眯地望着溪水中跳跃的火光:“活了这么久也差不多活够了。”
“我是个胆小鬼,不敢就这么直接走到太阳下面去,总觉得会很痛。但如果你们能成功的话,想想无惨老板也一起去死了,好像还挺带劲的,就祝你们好运吧。”
这是鬼杀队第一次遇见抱着这样想法的鬼,以至于隔了好一会也没有人说出话来。
产屋敷耀哉拿着笔,如果真的是朝日说的那样她转述的都是原话的话,他总觉得这个鬼的说法方式和朝日好像有一些微妙的相似。
这个想法短暂且不甚清晰地划过了脑海,就被接下来要忙的事打断。
这些天来脚不沾地,连去蝶屋看重伤的下属都算是忙里偷闲的少年主公,看着面前厚厚的一沓纸叹了口气,感到痛并快乐着。
命运的齿轮至此严丝合缝地运转,从下首坐着的除了小女孩之外的任何一个下属眼睛里都隐约跳动着激动的火光,他们年轻,勇敢,强大,充满仇恨,生机勃勃,如果真的有所谓上天的安排的话——
产屋敷耀哉揉了揉眉心,让已经开始有些模糊的视线强行聚起焦来。
上天这一次一定站在鬼杀队这一边。
要做的事太多了,要重新安排针对上弦的侦察计划,验证消息的真假,分派人手安排方向,要对队员的训练方向做出调整,开始思考相应的对策,改良现有的培养方式,每一个人都将前所未有地忙起来。
但在那之前——
少年主公看着小姑娘欲言又止的表情,笑吟吟地递给她一张纸。
“猜猜我这次给朝日准备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义勇(默默):热闹都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上天这一次一定站在鬼杀队这一边。上天(指杏杏)
田中这个事但凡换一个人来,都打不出这个结局
以及房子来了哈哈哈哈
最后感谢大家的收藏订阅评论和营养液,还有yuukiri酱和小鱼的地雷!我会继续努力的!我们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