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泷先生并没有捡回新的孩子来。
似乎是因为锖兔和富冈他们之前,培育师的弟子都被藤袭山里的手鬼杀掉了。每一次怀着期望培养起来的年轻人拜别师父走进那座试炼山里,都再没有回来。
虽然朝日那一次横插了一脚和锖兔一起消灭了手鬼,跟在后面的真菰也成功通过了试炼,但老人因此不愿意再收新的弟子,朝日时隔一年回到藤袭山,家里还是只有禾井和林太郎两个小孩。
“啊……真是精力旺盛的孩子啊。”白发小女孩四仰八叉地瘫在那块祖传大石头顶上,看还不到石头三分之二高的小孩禾井蹦着高拿刀砍它。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晒在身上,朝日觉得自己要化了。
“是啊,真有活力啊,禾井。”另一个小孩林太郎躺在她旁边,用更加懒洋洋的语调附和道。
“?你怎么回事?”朝日偏过头指责他:“你们是同期生啊,快看一看努力练习的禾井,你的良心不在痛吗?”
因为长大了一岁而变得牙尖嘴利的小男孩从容不迫,向不远处正在挥刀的富冈义勇努了努嘴:“快看看努力练习的富冈师兄,你的良心也不会痛吗?”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异口同声:“不会——!”
“……”端着壶来的真菰。
真菰上午既没有和富冈他们一起锻炼,也没有跟着朝日偷懒,她去帮培育师收拾屋子了,鳞泷先生一个人带着俩小男孩住,林太郎不太爱维护环境整洁,禾井有点喜欢往家里捡东西的小癖好,朝日之前又拜托培育师帮她收快递,艾萨克和米莉雅寄来的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堆了一间房子,看起来相当糟糕。
少女把裤脚和袖子扎紧,乌黑的头发高高地扎成一个马尾,乍一看像个身形纤细的少年,碧绿的眸子含着笑意,向朝日她们招手:“喝水吗?”
刚才还全身心都系在刀上的小男孩禾井耳朵尖红红,把刀仔仔细细地插回刀鞘放到一边,小步跑回来:“谢谢师——”
“真菰姐姐看我!先看我嘛~”
白发小姑娘从石头顶上探下一个头来,半边身子几乎要悬空,挣扎着向她师姐的手蹭过去。这个相当危险的姿势被朝日做得轻轻松松,趴在她旁边的林太郎瞪大了眼睛看她,发出一声感叹,也不知道是惊讶师姐功夫见长还是惊讶她这么大了还和小孩抢着撒娇。
但是他也要。
“还有我还有我!真菰师姐还有我!”他也把脑袋探下去。
一个白绒绒的脑袋和一个棕色的头同时就着真菰的手幸福地埋进各自的杯子里,一边舔水一边哼哼,仿佛在食槽里乱拱的猪崽,这场面饶是禾井也没见过,小男孩震惊地后退一步,不明白和他朝夕相处的林太郎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然后他意识到师姐没有手管他了。小男孩乖巧地走到一旁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热水在晨间的冷空气里散发着袅袅的白雾,里面放了蜂蜜和朝日晒的红枣片,甜蜜的热流顺着嗓子滑进胃里,禾井放松地叹了口气。
……虽然很好喝,但是小男孩看着另两个人的待遇,再看看孤零零的自己,感到一点委屈。
严格来说鳞泷先生养的这些孩子里撒娇精只有朝日一个,除了林太郎最近被她逐渐带坏,剩下都是正经人,真菰茫然地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低下头去的禾井,问他还要不要喝。
朝日突然感到一阵欺负小孩的愧疚。
“禾井过来——”她抻直了胳膊伸手把站在一边的禾井拽过来,两个在石头上趴着两个人站着,四个小孩挤挤挨挨地围成一圈,头碰着头喝饮料。禾井刚开始还不好意思,发现自己左边挨着黑发师姐的小花和服,右边被林太郎的叽叽喳喳声包围,整个人都舒服了。
锖兔去后山了不在这里,再远一点自己挥刀的富冈义勇看着亲亲密密靠在一起的师弟师妹们,又看了看孤零零的自己,觉得手上的刀开始变得沉起来了。
“那我先回去了,你们记得赶在吃午饭前回来。”真菰向朝日摆摆手,让她别把师弟们忘在外面了。
“好——”朝日拖长音调回她。
可能是有任务的时候在外面过的实在是太累了,一踏进鳞泷先生的门朝日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要被抽走,不仅不爱动弹,说起话来都像个树獭。
冬季的天空泛着一种冷冽清澈的蓝色,今天是少见的晴天,空中连半片云都没有,浅浅的晨光落在苍翠冬林的积雪间,好像洒下了一把碎宝石。仰面朝天地躺在一人高的石头上时,这片干净的蓝色就仿佛离得很近。
朝日把自己翻过来,两只手比成一个相框伸手去框落在她脸上的阳光。她吃饱喝足,和林太郎一起并肩躺着,耳畔叮叮当当地传来禾井劈石头和富冈斩风的声音,小女孩眯起眼睛感叹出声。
“这——就是——日常吗——”
风声带着草叶的味道掠过耳畔,因为困意而变得模糊起来的世界里,传来小男孩林太郎一本正经的附和声。
“这——就是——日常啊——”
.
朝日回来有半个礼拜了,富冈义勇是在前天结束了任务回到狭雾山的,这样一来大家就都到齐了。临近新年,虽然鬼可能并不再需要过这个节,但相当一部分队员还是回了家,连宇髓天元都回去陪他的三个老婆了,现在还活跃在岗位上的只有有任务在的队员,主公自己和杀鬼机器人不死川实弥。
她一进门,被培育师拉住上上下下看了看,发现既没受伤也没有生病,就被带去了杂物间。本来鳞龙左近次是没有杂物间这个专门的房间的,但是朝日的外国新朋友实在是太热情了。
艾萨克和米莉雅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给朝日送快递,一年下来攒了堆积如山的包裹。朝日在信里完全看不出有这么多东西,一进房间就被包裹淹没,索性花了大半天坐在地上拆包裹。
……超多的巧克力和让人想象不到数量的盐水太妃糖,包在缤纷的蜡纸里,能把拆盒子的朝日和真菰埋起来。
这是艾萨克夫妇在淘金的路上给朝日寄的,据说是两个人想去偷宝石和小工艺品店,没有想到摸黑作业偷到了隔壁的糖果屋,稀里糊涂装了两口袋糖,都高兴地逃出老远才发现偷错了,愤而吃糖吃到了饱,想起朝日远在日本可能会喜欢这个东西,就一口气都给朝日送来了。
朝日剥开一颗看真菰:“真菰姐姐,啊——”
真菰安安静静张嘴,被塞进一颗糖。和惯常吃的金平糖味道不一样,微苦的可可香气,盐水的咸味和奶油的甜蜜混合在一起在口腔中化开,黑发少女睁大眼睛。
朝日一边嚼嚼嚼一边含混不清地道:“这个还挺好吃的哎。”
真菰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是外国朋友包裹里最正常的东西了,接下来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工艺品和乔装打扮用的东西。超级逼真的假胡子,印第安头套和草裙,一拉胳膊就会吐血的假笑男孩小人,挖矿时挖出来的,里面可能藏着金子的不知名石头,甚至还有拇指那么大的小瓶子里装的一点酒,听说是偷到的有意思的纪念品,想要把这份快乐也给朝日分享,等她十八岁了再喝。
朝日之前托人给他们带了日本调味料和花魁跳舞用的扇子,两个人老喜欢了表示还想要,小女孩在高兴之余摸摸脑袋,总觉得这关系在大踏步向着代购客户一去不复返。
糖被朝日分了分,各自包成不同的包裹寄了出去,主公家有小孩,宇髓天元有三个老婆,朝日都包多了一点,她甚至给香奈乎都送了点,就是不知道香奈乎会不会吃。
甚至连和糖八百里不沾边的鳞泷先生都被他们闹着吃了一颗,然后小孩们就解锁了以前从未见过的培育师全新表情包。要让朝日来形容,大概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
培育师从山下回来,含着孩子们之前硬塞给他的味道古怪的西洋糖果,打开屋子,然后砰一下子关了回去,绕出去看了看门口,又重新打开。
他不动声色地揉了揉眼睛。
朝日那一堆乱七八糟东西神奇地消失不见,房间一下子就空出了好大一块,处处干净整洁,连地板都擦得纤尘不染,禾井从森林里捡回来的小松果,他的乌鸦朋友给他叼来的蒲公英,他自己偷偷藏起来的换下来的牙,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他床边一个崭新的竹架子里。
门闩上挂着松枝,桌子上的陶瓶里插着参差不齐五颜六色的花束,扎灯笼的红纸和编到一半的草绳结散在桌子上,做它们的孩子们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在年糕小豆汤的香气里,小孩子们带着一身雪嗷嗷叫着从屋后的窗户里扑进来,大孩子们拿着勺子鼻尖还沾着面粉,碧绿深蓝月光灰色的眼睛里都盛满了柔软的笑意。
“欢迎回来——”
于是老人在这样的气氛里恍惚着记起来。
新年要到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锖兔砍的竹子,朝日和林太郎一起做的架子,真菰和禾井一起收拾的屋子,义勇采的花和松枝,大家一起扎的灯笼。
偷宝石偷到巧克力店里好像是富豪刑|警的梗,我觉得笨蛋夫妇也是可以干出这种事的233
永生之酒的时间有部分打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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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杏在自贡为您播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