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来说,求救事件的紧急程度和当事人喊救命的声音大小是呈正相关的。
但朝日也没有很确定,毕竟很多时候当人正睡着,突然一声尖叫伴随着剧痛贴着头皮把他惊醒,他也很难判断音量。然而这一次有点奇怪,除了刚才睁眼那一下之外,她就基本没再听到什么声音。
朝日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那一副惊悚画面里模糊的一团肉粉色背景,又看了看不远处在刀光剑影里从容翻飞的白色外褂,一种熟悉的,既生气又迷惑还莫名感觉被羞辱了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这二位随便一个都能打我十个吧?”
在没听清是谁喊的救命之前,朝日现下更愿意相信她的救助对象此刻正默默地缩在某个小树洞里,她只要找到人,然后带着一起跑就完事了。
很有可能。毕竟无论是那位白衣大哥还是那位千手绿巨人,看起来都实在不像是会喊救命的人。
“哈哈哈哈哈真可怜啊小鬼!靠着一把断刀快撑不住了吧?”绿巨人的得意之情隔着半里地飘过来,大地在同时猛震一下:“你和你拼命保护的那些同伴们很快就会在我的胃里团聚了!你说鳞泷左近次这一回会不会哭瞎眼睛呀——”
他的尾调神经质地上挑起来:“诶嘿嘿!!”
“不会的,天快亮了。”那位白衣少年言简意赅地反驳道。
然后他就被又一次气到跳脚的绿巨人打进了地里。
然而这暂时还不关朝日的事,她还在回想着刚听到的恐怖词汇。
胃里。
天亮。
……
!!!!!是鬼啊妈妈!!!!!
朝日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鬼。
就在她被瞬间移动到花魁的房间里,在那位坏脾气美人的手下侥幸捡回一命后不久的一天晚上,她捧着花魁的妆奁拉开拉门,还没来得及看到端坐在里面的美女,就一脚踩上了山间的夜雪。
天太黑了,剧痛从肩膀上传来,而喊救命的那位夫人在她被咬住的时候就转身跑了,鬼在朝日血流出来的一瞬间就像疯了似的不再管年轻女人,改而一心一意咬她。
即使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件好事,但当时的朝日并不这么认为,她和鬼在树林里秦王绕柱三百回合才下定决心挥了第一刀,然后震惊地发现她砍的还不如人家长的快。
七八岁的小孩最后砍到精神崩溃,一直到天亮,那只鬼化成飞灰之后的很久,她才意识到那玩意没了。
从此就不那么怕了。
——但是。
没人和她讲过鬼还能长成这么一副无敌的样子啊!!!
“一二三四……十八条胳膊至少,上天入地不在话下,腿的直径比刀还长……”
朝日看了看自己,虽然流血的地方在第一时间被布条塞住了,但头痛得仿佛一个裂开的花瓶,腰椎很显然也撞出了点问题,在树上歇了这么久才勉强能动弹两下。
……她还有活路吗?
“要不趁着手还没断写个遗书什么的吧……”摸了摸旁边黑发少年颤动的眼睫毛,女孩陷入沉思。
“咦?”
她摸到了一手湿:“你哭什么?”
还在昏迷的黑发少年不作回答,他似乎是哪里痛,开始小幅度地扭动起来,朝日看着他眉头皱的死紧仿佛非常痛苦的样子,猝不及防地想到即使写了遗书也不知道应该送给谁,茫然地闭上了嘴。
放置少年的人很细心,怕他翻身掉下去还用一截怪好看的格子布条把他固定住了,朝日扯了一截给他擦擦眼泪:“别哭了别哭了,我们都太难了。见面就是有缘,我要是跑不掉的话,一会不管得打哪一个,都会把他们引远一点的。”
这个人并没有被安慰到,挣扎地更激烈了,本着好奇的精神,朝日低下头,凑近他嚅动的嘴唇。
“不,不要!!”
在鬼哈哈大笑尘土飞扬的背景音里,在极短的一瞬间,少年微弱的哭声和半梦半醒间流过耳畔的声音重合在一起,朝日瞪大了眼睛,明白了今天晚上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帮……要去帮锖兔……要帮锖兔!!!”
“……原来是你这王八蛋把我喊来的啊。”
满腔同病相怜的怜惜之情化成名叫迁怒的业火冲上头顶,女孩阴森森地咬了咬后槽牙。
预备役猎鬼人富冈义勇是被毫不留情地一掌拍醒的。
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让他不能很好地睁开眼睛,他只看到眼前一团蠕动的黑影。
这个人沙哑的嗓音和半梦半醒时一直在他耳边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的声音如出一辙,然而其中分明的杀气却激得他浑身一抖。
朝日落入一片干净的雾蓝色。
“来,诚实地回答我,你说的这个锖兔,”即使对自己即将面对什么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女孩还是没有放弃垂死挣扎的希望:“他头发是粉色的吗?”
鬼杀队的同期……?
在被击中侧颈再一次昏过去之前,富冈义勇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