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雪澜的目光，柔弱湿润中透着坚定与执着，半咬着的唇，则是白中透着几分决绝的血红，更突显出了一种忐忑纠结中不可阻挡的勇气。
老夫人被这样的眼神和这样的态度一震，就知道古雪澜是有要紧事要说。
而且恐怕还是那种有些难以启齿，下了很大决心才决定说出来的事情。
老夫人脑中顿时冒出个想法，澜儿莫不正是为了皇陵一行的事而来？
多半是了。
不然澜儿为什么偏偏回来的当天就来找她，其他什么时候不行？
肯定是这几个月以来，有些话憋在澜儿心里太久，澜儿实在迫不及待了。
这么想着，老夫人心中不由得默默点了点头。
澜儿果然不愧是侯府的血脉，即便曾经有些小偏差，也知错能改，且勇于直面自己的错误。
不然就算澜儿什么都不说，她也不可能去问太后，最多就是自己胡思乱想、暗中观察，隐.晦的提点澜儿几句。
因此，面对主动来找自己的古雪澜，老夫人格外宽容温柔。
“澜儿这是什么话，什么坦白不坦白的。”
“澜儿是祖母的好孙女，有什么心里话，尽管和祖母说就是了，搞得跟三堂会审似的像什么样子？”
一边说着，老夫人一边拉着古雪澜的手，轻拍着安抚道。
“我们祖孙两个要说悄悄话，其他人都下去吧。”
邢嬷嬷毕竟是跟了老夫人多年的心腹，闻言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了。
老夫人这是在帮澜儿小姐打掩护呢，省得‘坦白’一词被其他丫鬟婆子听了去，私下里传出什么对古雪澜不好的传言。
因此，邢嬷嬷也配合着含笑道。
“是是是，老夫人和澜儿小姐祖孙情深，澜儿小姐又时隔数月才终于回府，您二位有说不完的话。”
“老身这就把下人们都带走，你们说什么小秘密都行！”
说完，邢嬷嬷就退了下去，并带走了一干下人。
金枝也在其中，正在为自己终于有时间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而险些喜极而泣……
另一边，等到房门重新关好，屋子里就只剩下老夫人和古雪澜。
老夫人态度依旧温柔和蔼，鼓励的捏了捏古雪澜的小手道。
“澜儿想说什么就说吧，这里没外人了，无需顾忌什么。”
古雪澜见状，心中早已胜券在握。
不过她面上倒是不显，只在原本执着倔强的表情上，又添了几分受到鼓励后的浅浅笑意。
“多谢祖母这般替澜儿着想！”
“祖母您对澜儿真好，澜儿实在是愧对祖母，所以今天必须要向祖母坦白一件事！”
“就连太后她老人家突然带澜儿去皇陵诵经祈福，也与这件事有关。”
“这件事……这件事是……”
说着说着，古雪澜又恰到好处的咬了咬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染上一抹红晕的脸颊微微偏开了一个小角度。
羞涩的磕巴了两句，才闭了闭眼，一脸豁出去了的样子接着道。
“这件事简单来说，其实就是澜儿和阿瑾妹妹，恰好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并且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殿下。”
“然而事情偏就这么狗血，原来二殿下早已心有所属，喜欢的人正是阿瑾妹妹。”
“澜儿之前并不知情，就曾经在入宫陪伴太后的时候，有意无意的表露出了心迹，太后也有意撮合。”
“但几个月前的除夕宴上，太后娘娘无意中发现了二殿下和阿瑾妹妹情投意合的真相，如此一来，澜儿就比较尴尬了……”
说到这里，古雪澜适时顿了顿，露出了些许惋惜颓然的迷惘神色。
不过紧接着，就见古雪澜神色重新坚定了下来。
“但尴尬归尴尬，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这一点澜儿是知道的。”
“太后她老人家也很替澜儿感到惋惜，所以就想着带澜儿出去散散心，时间一长，澜儿对二殿下本就并不算多深厚的感情，也就能自然而然的淡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皇陵这些日子，每天吃斋念佛，专注于大自然的美好，和对先人的崇敬追思，澜儿的心态果真平稳了不少。”
“这不，澜儿赶在殿试公布成绩前回来了，就为了过几天能好好和阿瑾聚一聚，向她道一声恭喜！”
说着，古雪澜眉眼弯弯，唇角毫无芥蒂的高高上扬，满满的都是对过去的感情早已放下的超脱淡然，和对顾瑾的真挚祝福。
甚至古雪澜还能俏皮的轻笑着摇了摇头，拿以前的自己开玩笑。
“不过当然了，澜儿也并不是什么圣人，总有犯错的时候。”
“刚刚得知和二殿下没可能那一刻，澜儿是真的很伤心很难受，也难免有些钻牛角尖的小心思。”
“比如澜儿曾经想过，为什么阿瑾妹妹会和澜儿抱错，来侯府霸占了我十几年的位置，然后还要抢走二殿下。”
“如果当初没有抱错，和二殿下青梅竹马的人，是不是就是我了……等等类似这种很傻很阴暗的想法。”
“好在这些想法只是在脑子里闪过了一瞬，澜儿知道这世上没有如果、没有假设。”
“而且澜儿和阿瑾妹妹的性格也不一样，遇到同样一件事、一个人，所引发的后果也会不同。”
“即便澜儿没被抱错，二殿下也不一定会喜欢上澜儿，甚至澜儿也不一定会喜欢上那时候的二殿下。”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澜儿已经释然。”
“今天向祖母坦白，连娘亲都没有说，就是因为澜儿对祖母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敬重。”
“所以祖母您肯定不会因为澜儿曾经有过那些小心思，就不喜欢澜儿了吧？”
一边说着，古雪澜一边忐忑又期盼的晃了晃老夫人的手臂，小小的撒了个娇。
其实古雪澜这番话说得极为巧妙，看起来似乎什么都说了，事实上什么都没说，还暗戳戳的给顾瑾在老夫人这里埋了个钉子。
首先，古雪澜半真半假、避重就轻的美化了太后带她离开的原因。
将太后怀疑她人品、怀疑她明知二殿下喜欢的是顾瑾，却偏要横刀夺爱，歪曲成了太后心疼她，想要带她去散心。
其次，古雪澜并没有将自己完全塑造成一个半点私心也无的小白花，后面稍稍提及了一些自己曾经无伤大雅的阴暗小心思。
这样一来非但不会让古雪澜被人厌恶，反而会让人觉得真实不做作，更容易让人信任她甚至是同情她。
最后，古雪澜故意把二皇子单恋顾瑾，说成了二人情投意合。
以后顾瑾只要没和二殿下在一起，而是和她‘勾搭’的无论督主还是四殿下等人中的任何一个成了亲，在老夫人这边肯定是不做好的。
想到这里，古雪澜心中默默冷笑一声。
顾瑾，路还长着，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