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这么一开口,屋内经过一波三折,好不容易重新热络起来的气氛,瞬间再次冷凝下来。
古思铭望着新妹妹时,嘴角藏不住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
他刚才是幻听了吗?
他走遍了江南好几个受水灾波及较小的商业街,才精心挑选的礼物,竟然被娘亲嫌弃了?
先不说他往日里每次出远门回来,娘亲都会红着眼、拉着他好一阵关心和嘘寒问暖,这一次娘亲甚至还不如伯母和婶子,看他瘦了黑了,也不见关心两句。
单说这簪子的价格,就当真不便宜呢!
他在朝中虽然深受陛下重用,但到底年纪轻,俸禄不太多,买下这个簪子、和给了阿瑾的项链,几乎花掉了他近三个月攒的月俸。
就像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古思铭在朝政上办事再妥帖,到底也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那一瞬间直接就懵了。
还有,娘亲以前说话的语气不是这样啊!
为什么他只是出门一趟,竟然感觉娘亲变了好多……
然而古思铭一瞬间的怔愣,却让周氏更加不爽了。
只见周氏眉心微微一皱,直接上手捏了捏古思铭的袖子。
“居然真的没有别的盒子了?思铭你真的只买了一只簪子?”
“这么区区一个小礼物,怎么好意思拿给你失散多年的妹妹啊……”
周氏的做法着实有些过分了,哪怕是自己儿子,这种类似搜身的做法,也显得不尊重人。
古思铭心头没来由的一凉,薄唇微微张了张。
不过他到底没有说出口。
因为古思铭觉得无论是刚刚三婶提到赏菊宴、祖母的突然发怒,还是母亲现在的做法,都显然很不正常。
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没有搞清楚情况之前,一向谨慎的古思铭,决定暂时静观其变,不随意发言。
而古思铭的沉默,却让周氏以为儿子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更加喋喋不休的说教起来。
大夫人刘氏简直看傻了眼,周曼清这是疯了不成?
咱们侯府不贪污不受贿的,能跟那些背地里不干净的人家比给小辈的见面礼吗?
三夫人孙氏也是嘴角直抽,一贯喜欢看热闹的她,竟然有点同情思铭贤侄。
毕竟思铭从小到大没少吃她做的饭,是他看着长大的,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啊?
古雪澜更是在一瞬间的没反应过来后,一股郁气游走全身,险些把她撑破。
娘亲究竟有没有脑子啊?
来之前不是说好了么,努力争取大哥,让大哥站在她们这边,利用大哥对她这个妹妹初次见面的愧疚疼爱之情,逼祖母同意大办生辰宴的事。
可娘现在究竟在做什么?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人家好心买了礼物,还是不便宜的礼物,劈头盖脸一通批评,任谁都受不了啊……
古雪澜回到侯府这一个月,一直觉得娘亲很好忽悠,更因为暗戳戳让娘亲替自己在老夫人面前背了不少锅的事儿,而感到阵阵暗喜。
这是第一次,古雪澜觉得愚蠢的队友,简直就是一个大坑!
可即便心中连连吐槽,古雪澜心中最大的事儿,还是希望生辰宴能够大办这一件,不然她和顾雪莲商量了许久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得替娘亲挽尊,安抚好大哥的情绪。
“娘您别开玩笑了,大哥刚回家,您这么逗他干嘛?”古雪澜扯了扯周氏的衣袖,连连使眼色道。
“大哥的礼物很好看,澜儿非常喜欢,谢谢大哥!”
虽然周氏嫌弃的表现可不像开玩笑,不过一般情况,有人帮忙圆场了,大家又都是一家人,各退一步,把这件事含糊过去也就算了。
古思铭就是这么想的,他寻思着自己公务繁忙,没什么时间陪娘亲好好说话,澜儿又刚刚认祖归宗不久,娘亲找到失散多年的女儿,情绪不稳,对妹妹金贵些无可厚非。
他又是做儿子的,理应替娘亲着想,这便含笑开口道。
“澜儿喜欢就好,大哥知道娘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不等古思铭把话说完,周氏这个猪队友就再次炸了毛。
“澜儿你不用替他说话,娘也是快四十的人了,什么时候开过这种玩笑?”
“今天这事儿分明就是思铭做得不对,澜儿你之前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臭小子都不知道体谅一下。”
“怎么,觉得你妹妹从小在穷酸商户长大,就可以用简单一个簪子随意打发了?”
“以前顾瑾在的时候,你每次都给她买一大堆礼物呢!”
“娘到现在还记得,顾瑾十岁那年,也是过生辰,那一天她光头面首饰就换了三四套,都是你给她买的生辰礼,怎么到澜儿这里就变了?”
周氏声声控诉,皆是在为古雪澜讨公道。
与此同时,这一句句话,也像刀子一样在剜古思铭的心。
娘这是什么意思?
觉得他怠慢了亲妹吗?
阿瑾十岁那年,他是送了不少生辰礼物。
可阿瑾那时候年纪小,他买的礼物都便宜,几套头面加在一起,也不到这跟簪子的三分之一。
就算是这一次,他给阿瑾和澜儿的礼物价值,也都是相当的。
阿瑾的珍珠项链虽然珍珠多,但澜儿簪子上的珍珠明显更大,两相一比较,是不分伯仲的存在,他完全没有厚此薄彼。
此外,听娘亲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对顾家有什么误解吧?
顾家一点都不穷酸,人家生活殷实富足着呢!
古思铭承认,娘亲对于门第之间的差距看得是比较重,对商户一直不太瞧得上。
但是澜儿回家这么久,难道就没解释吗?
还有,为什么总觉得娘亲对阿瑾的态度也有些不对劲儿?
他要是告诉娘亲,他还买了一条珍珠项链送给阿瑾了,娘是不是要亲自去顾家把项链从阿瑾那要回来?
古思铭觉得脑子很乱,这种时候,他只能选择暂时不发表观点。
与此同时,古雪澜见自己打的圆场,周氏非但不顺坡下驴,还把事情越高越糟,就是一阵阵的脑仁疼。
而且在这种针锋相对的情况下,娘亲一再提及生辰宴,若是搞不好反而刺激老夫人强烈反对,那该如何是好?
果然,古雪澜刚想到这一点,老夫人就动怒了,重重拍了拍桌子。
“周氏你这是胡闹什么?思铭买来簪子上的珠子并不普通,怎么就穷酸了?怎么就打发了?”
“思铭在外忙碌近半年,好不容易回家了,你这个做娘的就是对待儿子的吗?”
“再有,老身早就说过,上次赏菊宴办砸了,短短一个月后的生辰宴不宜大办,你怎么就不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