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如临大敌，本就又圆又亮的眼，瞬间化身医用x射线灯，仔细对赵氏进行着全身扫描。
赵氏上次被炭火烫伤的部位，大多集中在前胸和脚面，面部只有零星几处红肿。
经过半个月的修养，赵氏脸上的红肿已经尽数消退，身上又穿着厚厚的冬装，所以面上完全看不出什么不恰当的地方。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她的头发曾经被烧掉了大半，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无法长好。
好在有个叫假发的东西，赵氏戴着假发套遮住了头部的狼狈，并将假发一丝不苟的梳了个圆髻。
一根复古色雕花木簪斜斜插在头上，配上一身深红色对襟长衣和云祥蝠福纹比肩，让她看起来朴素又端庄。
又许是之前因为‘疯病’发作，被顾老爷子勒令关在房间养病，每日三碗汤药下肚，严重影响了食欲，所以这段时间赵氏瘦了不少。
原本肥硕臃肿的身材，虽然不可能一下就变得苗条，但确实看着舒服多了，也就是比普通人微胖一些的感觉。
脸上没那么多赘肉挤在一起，让赵氏刻薄精明的面相有了改观，原本并不差的五官凸现了出来，看起来俨然以个非常好相处的慈爱老人。
再加上顾瑾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去缇督府学习，与南疆细作联络感情，外加关注话本子的销售情况，还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赵氏。
赵氏的巨大变化，可以说是打了顾瑾一个猝不及防。
所以留给顾瑾适应的时间很短，不经意间就被赵氏找到机会凑了过来，一只手还被赵氏握在了掌心。
赵氏不知是紧张还是年纪大了身体有什么潮热盗汗的毛病，一手心的汗水，沾在顾瑾干爽细嫩的手心手背，特别不舒服。
就像被一只满是病菌的科莫多巨蜥的舌头噌了一下，顾瑾浑身的汗毛瞬间就竖了起来。
下意识就要抽手逃开，然而‘疯病’痊愈的赵氏竟然手劲儿出奇的大，顾瑾试了好几下都没能逃开，还反而被攥得更紧了。
“哎哟，祖母的好孙女这是怎么了？怎么浑身直抖？”
许是顾瑾那一瞬间的反应有点强烈，赵氏立刻开口找了个借口为自己圆场。
“可是外面太冷，阿瑾着了凉？冻的打哆嗦了？”
一边说着，赵氏竟然还一边亲昵的伸手贴了贴顾瑾的额头，又摸了摸顾瑾的衣服。
“发热倒是没有，就是这衣服未免太单薄了，阿瑾怎么穿这么少就出门了？”
“唉，都怪祖母身体不好，这一病就是半个月没能下床，没有祖母关心，旁人就是靠不住。”
“不过现在好了，祖母的病情稳定下来，今儿晚上就亲自为阿瑾做身暖和的冬衣，一定让我宝贝孙女又保暖又漂亮……”
赵氏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不过后面的话，顾瑾都没怎么听。
因为当那只手贴上她的衣服和额头的时候，顾瑾整个人都僵住了。
老妖婆今天这是抽的哪门子疯？
平日里躲她都来不及，今天居然主动凑上来！
虽然赵氏的表情和神态完全没有破绽，看不出一丝丝勉强的感觉，整个一疼爱孙女的老婆婆形象。
但是打死顾瑾，她都不信老妖婆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货该不会在手上涂了毒什么的，试图通过与她接触，让她感染毒发？
不过好像也不太可能，如果有毒药，赵氏自己也难逃一死。
老妖婆应该还不到山穷水尽、要和她同归于尽的地步。
想到这里，顾瑾默默松了口气，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惊怔心情也得以迅速平复。
比起之前的挑刺、找不痛快，老妖婆不就是换套路了么。
不用怕，只要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的。
顾瑾深吸一口气，她倒要看看，赵氏究竟要装到什么时候！
“多谢祖母关心！”顾瑾很快重新调整好了面部表情，笑得如花似玉、温婉动人。
“不过祖母不用担心，阿瑾这身衣服是娘亲用万年县能买到的最好的料子做的，最是保暖舒适又透气。”
“以前在帝都的时候，这种料子就极受欢迎，阿瑾记得侯府老夫人就有这样一件袄衣呢！”
“阿瑾这手凉啊，只是刚刚为世子泡茶前，用刚从水井里打来的水净了手的缘故，祖母不必担心。”
顾瑾不着痕迹的解释了一下，以免古思铭不知道赵氏的德行，被赵氏那隐含暗讽的话误导，以为娘亲故意给她穿薄衣服。
此言一出，敏锐如古思铭，果然不由得挑了挑眉，目光扫向了阿瑾的衣服。
虽然一般情况下，大部分直男对女孩子们喜欢攀比的首饰、胭脂、衣料之类的小事，了解得并不多。
但古思铭外出公干的时候，经常会给妹妹带小礼物回来，本身有经验。
而且这次治理水患，古思铭得以更加近距离的了解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大到重建民居、调度粮食药品，小到老百姓日常所需的一针一线，他都了解了一个遍。
所以顾瑾身上这件袄衣的料子好坏，古思铭还真就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料子的确是好料子，保暖又轻便透气。
虽然单从这一点，只能看得出给阿瑾置办衣服的伯母没有亏待阿瑾，还看不出究竟对阿瑾有多关爱。
但这位老婆子明里暗里贬损别人、表现自己的话，就明显没那么简单了。
又回忆起老婆子刚出现时，阿瑾一瞬间警惕的表现，还有不着痕迹的反驳，古思铭眯了眯眼，对阿瑾这个祖母上心了。
而就在古思铭琢磨的时候，顾子清盯着赵氏紧握阿瑾的那双猪蹄子，还有阿瑾那明显嫌弃却不得不虚与委蛇的隐忍态度，很是不悦的皱了皱眉。
阿瑾的小嫩手，也是你那双老爪子能碰的吗？
顾子清当即开口道，“阿瑾泡茶辛苦了，是大哥想得不周到，让阿瑾受凉了。”
“好在这茶还温着，阿瑾快拿着捂捂手。”
一边说着，顾子清一边不着痕迹的挤在顾瑾和赵氏中间，将自己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杯递给了顾瑾。
既然要捧着茶杯暖手，赵氏就再没理由拉着顾瑾的手不放了。
双手得以成功解放，没了那粘糊糊的恶心感，顾瑾内心雀跃不已，不过碍于有外人在场，不能明说，只能忽闪忽闪的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
“多谢大哥，其实也没怎么受凉啦，大哥不必担心。”
“女孩子还是多注意比较好。”顾子清眉目含笑，轻揉了两下顾瑾的发顶何额头，似乎在帮顾瑾驱散被赵氏一系列动作带来的恶心感。
而望着默契十足的兄妹二人，一旁的古思铭再次酸了。
又被顾子清这厮抢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