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内心非常不爽,冷峻的眸子斜斜朝顾子溪与顾瑾的方向瞥了过来。
目光先在顾子溪看似恭敬实则不屑的脸上扫了一圈,准确无误的认出了他的身份。
——子清那个很会读书的弟弟,同时也是被陛下十分看好的青年才俊。
不过再会念书,再被看好,如今不也是白身一个?
哦,还不如寒门白身子弟呢,毕竟如今陛下还没下令准许商户子参加科考。
名堂没混出来,脾气倒是不小,一身读书读傻了的人的通病!
哼!
视线偏转,厂公的目光又定在了顾瑾身上。
身为皇帝手中那把最锋利的刀,熟记帝都大小官员及其家眷样貌的厂公,同样很快认出了她定远侯之女的身份。
此女眸色澄明坚定,胆量过人,倒不像传言中的莽撞娇纵。
不过……堂堂侯府嫡女,却和一商户子哥哥妹妹叫得亲热,这是什么情况?
厂公忽然想到,大胤国某些地方有将未婚夫婿称作‘哥哥’的习俗。
而且自他做了缇督府的督主,帝都官员家婚丧嫁娶的大事小情皆有调查知情之权,却从未听说定远侯府之女订了亲。
所以他们这是私相授受,坐着马车要私奔吗?
“哈……”自觉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秘密的厂公,狭长凤眸顿时闪过一抹沁亮促狭的光。
“如果本督主没记错的话,定远侯府家嫡小姐的二哥好像不长这样吧?小姐私会情郎,也该编个好一些的借口啊!”
顾瑾:“……”
被误会了和嫡亲二哥的关系,按理说她应该生气才对,但为什么她的关注重点、却被厂公那与她想象中不大一样的说话语气拐偏了?
说好的冷酷肃杀禁欲系小哥哥呢?
顾子溪则是由内到外切切实实的染上一层薄怒,一字一顿吐字清晰的解释道:“还请督主慎言,阿瑾的确是顾某亲妹,只是由于种种原因,今日才相认罢了。”
顾子溪担心妹妹被抱错一事惹人碎嘴,大庭广众之下并未详细解释,但该表明的都表明了。
顾瑾回过神来,心中一暖,坦荡点头道:“没错,当年两家抱错实属意外,已于今日在侯府滴血验亲。”
“因事出突然,还未来得及上报,还望督主大人见谅。”
邢嬷嬷也顺势上前一步,恭敬行礼道:“老奴乃老定远侯老夫人身边的邢嬷嬷,拜见督主大人。”
“顾二公子与瑾姑娘所言句句属实,瑾姑娘与亲人阔别多年终能相聚,归家心切了一些,若有得罪之处,还望督主海涵。”
厂公无疑是认得邢嬷嬷的,她亲自出面作证,看来抱错之事定是确凿无疑了。
侯门贵女与商户女错位十几年,真真儿是奇事一桩!
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定远侯这个小女儿,今年有十四了吧?
十四年前,正逢帝都内乱,也是他家破人亡的一年。
回想起当年之事,厂公顿时神色一黯,但很快又掩饰了过去。
不过凭什么他在外颠沛流离,这小丫头却在侯府吃香喝辣?
再有,如果这个时候承认二人的兄妹关系,岂不是显得他之前的调侃很傻叉?
想到这里,厂公下巴一扬,露出弧线优美的下颌线,和精致修长的脖颈,死鸭子嘴硬道:“哼,听起来似乎头头是道,可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的?”
顾瑾/顾子溪/邢嬷嬷:“……”
督主大人,您这么抬杠有意思吗?
顾子溪简直忍无可忍,说话时隐隐有咬牙切齿的感觉,“那依督主大人的意思,是要随我们回侯府求证吗?”
“我们顾家兄妹的身份禁得起查,平白无故的污名我们不背。”
顾子溪心道:若因此事影响了妹妹的名声,看本公子不找人剁了你这死太监的狗头!
厂公一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话似乎对小姑娘的名声有碍,心底生出了那么一丝丝的后悔。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谁让那丫头先说教他的!
厂公的下巴不自觉的扬得更高了,“哼,本督主时间宝贵,审问犯人都不够,哪里有时间陪你们回侯府查证一件抱错的小事?”
“来人呐!驾一辆宽敞的马车来,派几名缇督卫亲自护送几人回家,究竟身份如何,届时观察他们见到家人的反应便可知晓。”
“是,属下遵命!”血刃抱拳领命,当即点了几名缇督卫去做事。
缇督卫在帝都无人敢惹,很快就征集来一辆质量不错的宽敞马车停到了顾瑾几人面前。
为首的血刃还大刀阔斧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位,上车吧。”
“你……”顾子溪越发气愤,搞了半天还是没能解释清楚,还妹妹一个清白,当即便要继续与厂公理论。
“二哥,别了,回家要紧。”顾瑾关键时刻按住了顾子溪一侧肩膀,轻轻对他摇了摇头。
她总算想明白之前在厂公身上感觉到的违和感,究竟来自何处了。
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书中那个对女主深情款款、温柔无匹的痴情男配上。
但是她忘了,她不是女主,而是恶毒女配,深情男配在她面前完全不一样,根本就是个为了面子斤斤计较的幼稚小学鸡!
他只是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而已,无论她和哥哥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能找到理由搪塞。
反正恶人自有恶人磨,就让这傲娇货日后好好被古雪澜虐吧!
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完全不值得。
至于名声?
抱错的事又不是她能控制的,明事理的人自然不会多嘴议论;那些哪朝哪代都少不了的键盘侠,她也控制不了。
她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比什么都强。
顾子溪见顾瑾态度坚决,没有一丝勉强,心态倒也平和了不少。
“好吧,咱们回家。”顾子溪意味深长的瞥了厂公一眼,和顾瑾、邢嬷嬷与玉叶上了马车。
缇督卫亲自赶车,这种待遇一般人当真很难有机会体验呢!
至于厂公那个死太监,以后有得是机会收拾他……
马车渐渐行远,很快消失在了拐角处。
按理来说这事儿就算暂时告一段落了,可厂公不知为何,每每回想起小丫头离开前,黝黑锃亮的一双眼看过来时淡漠得如同视若无物的神情,心头就是一阵气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