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帐篷里,时间仿佛停止流动。
纪澹然被他温暖有力的双臂紧紧圈起,鼻息间是他身上清爽好闻的味道。
刚刚一瞬间紧缩的心脏和情绪渐渐平缓下来,因为系统的异变而激起的惊恐也缓慢释放。
她松开手攀附在他胸口的手,缓缓下移,剥开他厚实的大氅,伸手进去轻柔的圈住他精瘦有力的腰。
耳朵贴在他的胸口,清晰感觉到他的心跳慢慢加快,一点一点鼓噪起来,柔声回应,“好巧,我也这样觉得。”
陆无极身体僵直,一动不敢动,只觉窝在身前的小小一坨像毛茸茸的雪橇犬幼崽一般,让他心情柔软又紧张。
巳代站在帐篷门口,暖香和暖玉先后从外面回来,看到他傻愣愣的站在外面,暖玉顺势在门口停下,只有暖香傻乎乎,“小巳代,怎么不进去呀?”
巳代摇头:“城主在里面。”
暖香更是欢喜:“那岂不是可以吃暖锅了?太好了!”
巳代和暖玉脸色紧张,抬起手指,朝暖香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暖香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按照以往经验,他们两人的话自有道理,立刻抬手将嘴捂住,只是已经晚了。
陆无极清朗中隐约带着一丝不悦的声音从帐篷里传来:“回来了就进来。”
暖香突然察觉自己可能做错了事,低着头落在最后。暖玉和巳代同样低着头,他俩比暖香更清楚,他们可能应该确实是打扰到城主了。
纪澹然已经站起来,蹲在傲雪身旁,不停rua它暖呼呼的肚皮。
既然任务不可逆,她做就是,没必要伤春悲秋。
纪澹然调整好情绪,“暖玉去打些热水来,暖香和巳代把暖锅摆上。无极哥哥忙了一天,该是饿了。”
三人动作麻利,各司其职。
暖香拿脸盆时,不怕死的抬头偷偷看了一眼陆无极,立刻被吓得低头。
城主的脸色好可怕,阴沉又冷漠,刚刚一定是打扰到他了。
陆无极怀里空荡荡,暖融融仿佛要融化的情绪随着她离开,变得空虚又冷寂。
他依然坐在软塌上,保持着她退出去时的姿势。因为刚才紧紧将人圈在怀里,此时怀中空空,姿势显得有些奇怪。
他眉心微微皱起,眼中迷惑更甚,低头看向左手手心处那几道狰狞的刀疤,曲起手指轻轻摩挲,隐隐泛痒。
自父亲离世,他掌管无忧城,大大小小受伤无数,可他对左手手心处的这几道疤痕全无印象。
他想不起来自己何时伤了手,又为何会留下这么多道伤疤。如今隐隐察觉,这伤疤或许与小丫头有关。
每一次与她接触,情绪被触动,手心的伤痕一时泛痒,一时又疼。细想不免觉得荒唐,西洲纪府的那次会面,是他第一次见到她。
若是刚刚,多抱一会儿,或许就能想起来了……
“无极哥哥,洗了手过来用膳。”
纪澹然打断他的思绪,站在桌子旁招呼他,面色已经恢复正常,好像刚才的虚弱和苍白都是错觉。
帐篷里安置了矮桌,暖锅放在上面,白雾缭绕,香味四散弥漫。旁边放着几碟下饭的小菜,还有一壶用瓷盅温着的清酒。
陆无极起身,净手后在桌前坐下。
纪澹然挥手,“你们也下去用膳,这里不用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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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城的六大商会会长随城主忙碌一整天,亦踏着暮色回到自家的帐篷。
铁器会长刘良掀开羊毛毡,闻到一股浓烈的食物香气,引得他咽了咽口水,只觉腹内饥饿难忍,目光一动,儿子刘瑾坐在矮几前,面前摆着一口小砂锅,香味就是从那处传来。
他两步走过去,“伙房换大师傅了,怎么这么香?”
十二岁的刘瑾生得白皙清秀,性子温吞内敛,见刘良回来,立刻站起来,“爹,您回来了。”
“嗯,坐下吃饭吧。”刘良在桌子前坐下,家仆送上干净碗筷。
他饿惨了,长筷一伸从砂锅里夹起一块表皮金黄酥软的油豆腐,直接咬一口,“嘶——好烫!嗯……内里软塌塌的,但是吸满汤汁,又暖呼呼的,好吃!这东西以前怎么没见伙房做过。”
刘瑾坐下来,小心翼翼瞅了一眼刘良脸色,“不……不是伙房做的。”
“那是哪里来的?”
刘瑾双手拇指捏住筷子中部,坐立不安,“是……是表姑娘送来的,她说请我们吃什锦暖锅。”
刘良筷子停下来,“表姑娘?”
“听闻是城主的表妹,叫纪澹然。”
刘良想起来白天陈琛说起过,城主这次冬猎带了女眷。
其他会长还以为说笑,城主身边怎么可能有女眷?
无忧城城主不近女色二十年,城内百姓谁人不知?
“你看见那位表姑娘了?”
刘瑾点头,捏着筷子默了一会儿,主动道:“我约宋商、田田和元宝去玩儿雪橇。出门时遇见表姑娘,她正指使丫鬟烧饭,那香味……勾得人走不动道儿……”
“你们堵在人小姑娘帐篷前?”
刘瑾心里惴惴,“嗯。”
“你呀——”刘良叹口气,夹了一块软嫩嫩的虾滑放进刘瑾碗里。
刘瑾抬头,眼里惊讶,“爹,你不气我?”
刘瑾和一群小伙伴在纪澹然帐篷外等的时候,还没察觉事情的严重性,等锅子端回来了,想起老爹,他就有点怂。
刘良又夹了一筷子油豆腐,“气有什么用?小没出息的,脸都让你丢光了,不过这锅子倒是挺好吃。先吃,吃完一起去城主那里说说话。人家姑娘心善,好好道谢。”
“是,爹爹。”
刘瑾心里一松,终于敢动筷子,锅里的东西都快被老爹吃完一半了。
晚膳后,刘良带着儿子去纪澹然的帐篷,在路上遇见了同样带着儿子的布匹商会会长宋坤、牧业会长孙平、渔业会长朱畅。
四人面面相觑,露出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