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岸上,向从庚已经被殴的出气多进气少。
也是他倒霉,灰鹰很多年没有这样亲自下手痛殴,这次实在是被戳到痛脚。
没错,他很讨厌被说年龄大。
等向从庚从半昏迷中清醒过来,才感到浑身都在颠簸中。
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破旧的皮卡上。
在看周围环境,青山绿水山间土路,半天了也看不到一个人。
向从庚低头顺着玻璃看了看前面,结果看到了驾驶座灰鹰的后脑勺。
在看看自己身上,并没有被束缚住的痕迹。
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过于胖的身体就这么卡在后面……
还在试图挣扎,谁知道前面的车窗突然伸出一个大喇叭:“你在动我现在就剁了你。”
向从庚不敢动了……
*
林漪的公司虽然规定了朝九晚五,但大家还都没有回去,在外面打卡后,继续办公。
楼下的咖啡厅也因此差不多被他们包了。
雷蒙说要出差,林漪还担心他的出行,但看到几个和灰鹰一样气场的人过来帮忙收拾行李,担心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好吧,那你去哪啊?”
“有点私事。”雷蒙没有解释。
林漪想了想大概是和自己无关,也就没有多问,点了点头让他注意安全。
雷蒙抱了抱她,在她额头印上一吻,才离开了家。
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林漪好半天才缓过来,她已经独自生活这么久,按道理早该习惯,怎么现在却有点患得患失?
她细细思索了下,最终得出结论,大约是他总是消失又出现吧。
她不敢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中,马上回到公司,将自己抛入到了工作中。
*
雷蒙坐车来到了和灰鹰约定好的地点,是西北一处鸟不拉屎的山中。
向从庚也在这一时间到了这里,当他看清楚周围的环境,脸色瞬间变了。
远处汽车引擎声传来,灰鹰将向从庚从皮卡上弄了下来。
等他滚到地上,已经浑身冷汗。
“饶,饶我一命,要多钱,要多钱都行,我把我的全部身家都给你。”
汽车停了,雷蒙也被推了下来,他身后的壮汉看到灰鹰,恭敬低下头。
雷蒙转动着轮椅,到了向从庚的面前。
当看到他的脸,向从庚差点从地上弹起来。
这张脸,这几十年,常常出现在他的梦中,带着鲜血,诉说着怨恨。
雷蒙轻笑一声:“怎么?怕成这样?”
向从庚浑身颤抖:“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已经亲眼看着楚山死掉的。
雷蒙扔出一张泛黄的照片,轻飘飘的落在向从庚的眼前,他看到后却一头栽到了地上,竟然坐都坐不直了。
往日几乎快要淡下的回忆悉数涌回脑海。
楚家是特殊年代避难来的家族,但他们一直没有放弃读书,几十年前,家族带头人发现了这里的铜矿,决定上报上去。
但合作的工头向从庚却持反对意见。
那个年代很多人还吃不上饭,都穷怕了,向从庚看到这么一个天降馅饼,顿时红了眼,想要自己搞。
而楚山却不同,他知道发现铜矿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情,如果只是因为一己之私就瞒报,那华国何时能真正摆脱贫穷呢?
向从庚当时只是山野莽夫,从小就生活在暴力之下,规则是什么,未来是什么他一概不理会。
他联合了一些人,暗中下了黑手。
那些人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没钱就要饿死,当下跟着向从庚一起杀害了楚家,并将他们抛到了山中。
楚山的儿子楚南青因为带着儿子去媳妇家,躲过一劫,结果向从庚知道后,又追到隔壁村,下毒毒死了楚山亲家一家,独独留下已经被吓傻的小孙子楚郁言。
向从庚没有赶尽杀绝,在他的观念中,只有心生畏惧的人才会斩草除根。
他不怕楚家人,哪怕他们变成鬼他都不怕,因为他已经先一步变成了鬼。
所以打断楚郁言的腿,留下了这么一丝血脉。
他想要看着楚氏这个姓氏,依然挣扎在痛苦中,让楚山死都不得安稳。
结果这几十年来,向从庚却并未获得平静,他试图想要找到楚郁言杀掉,不为别的,只是想睡个好觉。
但却一直一无所获。
没想到,此时此刻,居然见到了这张久违的面孔。
“你杀了我吧。”他直接说道。
多年来手染鲜血,他知道自己如果不死下场只会比死更痛苦。
雷蒙笑了笑:“杀了你?不不不,你先赎罪吧。”
说着他的身后传来脚步声,居然是十来个手中拿着农具的农民。
向从庚一脸迷茫。
雷蒙在一旁提醒:“你忘了吗?你当年灭了楚家,带人临走的时候,还给村里放了一把火。”
西北干旱,火灾就是天灾,这一场火改变了上百户的命运。
村民们自从楚家出事就隐隐知道和向从庚有关系,但他们不敢说,只想等这个恶霸走了,在找机会上诉。
却没想到,恶人临走前,还要断了他们的生机。
“向从庚!你无父无母,是村里养大,却没想到养了一个黑心鬼!老天有眼,将你送到我们面前,你的死期到了!”
这些人当年还都小,被家人藏着躲着才活了下来,几十年来,他们的心中只剩下仇恨。
向从庚绝望了,知道自己真切没有回路。
尖叫声响起,锄头镰刀落到了身上。
……
不知道什么时候,痛苦一点点过去,他渐渐苏醒起来。
当看到眼前屋顶,向从庚有点恍惚,他没死吗?
“醒了?来,给你一个选择。”雷蒙的声音再次响起。
向从庚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竟然全身都被纱布裹了起来,有很多地方都渗出了鲜血。
痛感一点点袭来,灰鹰给他注射了一支吗啡,他才抬起头看向雷蒙。
“我可以不杀你,但你要好好交代。”雷蒙说。
“我凭什么相信你?”向从庚根本不相信,这样的话他也对无数人说过,但最后都食言了。
雷蒙听到嗤笑一声:“你觉得我需要你的相信吗?如果要取你性命,早就取了,当然你不配合也没关系,看看这个。”
说着他将腿上的笔记本转过来,屏幕被切割成了四个镜头。
一个是他在华国开娱乐公司的两个儿子实时监控,一个是他东欧大本营,一个是东南亚大本营,而看到最后一个,向从庚瞳孔倏然紧缩。
雷蒙非常满意他的表情,收回笔记本调侃道:“我说你这几年怎么越发顺风顺水,原来是生了一个天才儿子。”
右下角,一个长相秀气戴着眼睛的少年正坐在哈佛大学的草坪上用电脑,画面是一串串无人读懂的代码。
“啧啧,父子情深啊,已经找你三天了,不知道你在华国的两个儿子知道还有这么个聪明弟弟会是什么感受。”
向从庚死死咬住嘴唇,生怕自己开口祈求。
“不过很可惜,他到底还是棋差一招,你说,如果我让他看到此刻不打算配合的你,你猜他后半辈子会不会疯?”
向从庚布满红血丝的眼流下了泪。
他是大老粗,是没文化,所以脑子再厉害再有本事,也不会被楚家人正眼相看。
知识分子都沦落到山里了,还穷讲究。
所以这些人只能死在他的手上。
后来,他有了儿子,花了大价钱请老师,却没想到两个小子一点天分也没,黄赌毒倒是一应俱全,最重要的,蠢笨还不自知。
对于国内只会花钱的两个儿子,他早已放弃,因为他还有底牌,还有一个聪明儿子。
这是他生命的火光,意志的延续,为此他愿意做尽一切。
而现在,眼前这个男人把他的火光捏在了手中,随时可以掐灭。
向从庚生不出反抗的心思,说出了他想知道的一切。
雷蒙主要问的是人口买卖事情,直到最后,才提到了林漪,“你打算怎么对付林家?”
向从庚虽然此刻已经心神大乱,但常年练就的敏锐直觉还是让他觉得不对劲。
“你怎么知道我要对付林家?”
“因为我看到了楚家,怎么,不打算说吗?”
向从庚不敢再提,忙说道:“林漪的爸妈在我手里,她这些年虽然不理会那两人,其实却一直没让他们饿死。”
只这一点,那两人就有用。
“位置。”雷蒙冷淡开口,脸上不露分毫情绪。
向从庚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只以为他要主持正义,便说了出来。
等全交代完了,向从庚生出一丝希望,试探道:“我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了,余生也只会在追杀中渡过,你还要会放我一马?”
雷蒙点点头,双手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听到他的问话,边忙边说:“我守信,说过的话绝不会食言。”
说完,关上电脑转动轮椅出了屋子。
灰鹰给手下挥了挥手,那些人一起将向从庚抬了出去,又走了一截路,好端端放到了一处无人的山坳中。
“在这吹会风吧。”灰鹰拍了拍他的脸,带着手下离开此地。
向从庚懵了,叫了几声都没应,他试图挪动身体,却发现根本不可能。
那个人是要他自己慢慢等死!
意识到了这点,向从庚开始疯狂咒骂。
但很可惜,咒骂声都变成了回声,虽然头顶蓝天身躺大地,但他依旧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隔日晚上,灰鹰递给了雷蒙一段视频,“很不幸,来的是狼。”
画面中已经看不到向从庚的身影,只能看到一群饿的皮包骨头的凶兽。
雷蒙瞄了一眼,转过了眼睛,戴上耳机继续听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