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闻言气呼呼地往后一坐:她是被公婆之间的气氛给糊住脑袋了吧!居然指望三郎这个榆木疙瘩能解风情?!
三郎全然不知周氏心里的波澜起伏,见她听话地挪开了,满意地点点头,扭头继续专注驾车。
周氏更气了,嘟囔道:“你这个呆子!”
瞥见前面的小状况,刘氏推推宋父:“你套路这么多,倒是也教教你儿子呀,瞧把我儿媳妇给气的。”
宋父摊手做无奈状:“你又不是不知道三郎是什么样的人!做了这么多年木匠,他硬生生就把自己脑子当成了木头,我怎么教?再说了,我这个当爹的总不好跑去跟儿子说,你要解风情一点,对你媳妇要怎么怎么的才行,那成什么样子!”
刘氏睨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四郎可没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四郎跟三郎能一样嘛!”宋父声音越发低了,生怕让三郎和周氏听见。
刘氏之前嗓音也有刻意控制,总不好让儿子儿媳听见自己老两口在编排他俩,听到宋父这句话却没忍住音量:“都是我儿子,怎么就不一样了!你还不能多教教?!”
宋父连忙拽她:“你小声点呀!”
然而却是为时已晚。三郎和周氏齐齐回头:“娘,你们别吵呀,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商量,别吵吵伤了和气。”
刘氏既懊恼又尴尬:“没事没事,我跟你爹说大郎二郎呢,你爹非说大郎手笨,我让他多教教……”
周氏狐疑地跟着笑了笑,似信非信。三郎却是信了,他也没想过会有爹娘找借口糊弄他们的可能:“大哥手也不笨吧,就是做事谨慎了些,才显得好像笨拙的样子,也没啥不好的。你们俩就为了这个争啊,不是我说,爹娘你们也太急性了些。都处了这么多年了,还不能多包容些……”
宋父讪讪一笑:“没争没争,你赶你的车,别管我们的事,我哪会跟你娘争啊!父子这么多年,你还不信我?”
三郎一想,也是,长这么大他就从没见过爹跟娘急眼过,估计又是娘单方面急了,爹保管能哄好。
他便扯了个话题把周氏的注意力引走,任爹娘自己解决内部矛盾。
见三郎和三郎媳妇均未追究他们之前到底在争什么,刘氏松了一口气,狠狠瞪了宋父一眼:都怪你!
宋父一脸冤枉:还不是你自己没控制住声音?
刘氏脸色一冷:怪我?
……怪我,怪我!我应该老老实实教三郎的。宋父低眉顺眼。
刘氏气又被憋了回去,冷哼一声,恼得不行——宋全福这个混蛋每次都这样!气人属他最气人,认错认怂也属他最快最老实!害得她进退两难,继续发火吧显得脾气大不饶人,不发火了吧憋得慌!
宋父在衣服的遮掩下偷偷拉住刘氏的手,小声安抚道:“霞妹,咱不生气了哈,甭跟我一般见识呀!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嘛,我就是那么一说,随口扔的话哪值当你恼呢?要真生气只管打我便是,可别气大伤了身子。”
“伤了身子,你便是不在意,可也心疼心疼我吧!”他顿了顿,又转而用可怜巴巴的语气继续说道。
闻言,刘氏睨他:“又在瞎说了,怎生又变成了心疼心疼你?再说了,你总是这般平白惹我,我还心疼你作甚!”
“你气伤了身子,我不就更难过了嘛!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呀!”宋父理直气壮地道,“你不心疼我,那我就多心疼心疼你呗!”
刘氏教他这幅没脸没皮的样子闹得脸一红:“都当人祖父的人了,你能不能老实些,少在那没正经的!”
宋父觉得自己真的冤枉得紧:“哪有没正经,哄媳妇怎么就不正经了?!你刚不是还说让我教教三郎?不正经的事你让我教他作甚?”
“……四郎可真是随了你了。”刘氏眼风扫了他一眼,无奈地道。
宋父不以为耻,傲然道:“那是自然。不是我吹,咱们宋家这四个儿郎里头,就属四郎最是似我……”
“嗯,是,最似你没脸没皮油嘴滑舌。”刘氏无情吐槽。
宋父笑道:“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相公和儿子呢?这叫会说话会哄媳妇儿,是本事呢!”
“那你好歹也教教老三他们这本事呀!瞧瞧,周氏还在那生闷气呢,三郎跟个木头似的。”两人话题一度偏了正轨,此时终于回到了正题,刘氏颇为嫌弃地对着前排赶车的三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对宋父说道。
宋父状若憨厚的脸上挂满无奈:“这是能教的事情么!我不也没教过四郎,四郎学得比我还精呢!而且我又不是没提点过,二郎还凑合,说几句还能顶点用,可老大跟老三真的就是俩实心大木头,人家读书人说对牛弹琴,我对着他俩还不如对牛呢!牛都比他俩懂人话。”
刘氏一噎:确实,大郎和三郎脑筋是真的没那么活泛。
“……反正你要再去教一教,你不心疼傻儿子,我还心疼我儿媳妇呢!”
“行行行,我等会到了就拎着老三到一边好好教,行了吧?”宋父摊手认输。
“这还差不多。”刘氏满意道,“也不知道慧娘和四郎在家怎么样了,四郎那冒失性子,我是真有些愁,怕他照顾不好慧娘……”
宋父叹了一口气:一个儿子的事儿了了,另一个儿子又来了,莫怪总说孩子都是来讨债的呢,小时便也罢了,这都多大了还得自己媳妇儿操心,害得自己想过个单纯的二人世界都难……
“你也未免太过操心了,四郎要知道又该恼了,他自己的媳妇儿要是都照顾不好,要他在家待着干啥?没得丢人。”宋父安慰刘氏道。
因着这话没什么好避讳的,他便没有刻意控制音量,三郎和周氏均听得清清楚楚。
周氏倒不好说什么,毕竟是隔房小叔和妯娌,又不算熟识,自是不好接话的。三郎则没有这些顾虑,扭头对后头吼道:“是啊,娘您用不着这么担心的,四郎机灵着呢,家里家外的活计也都能干,保管不会累着他媳妇儿的。”
冬日里风大,三郎的声音传至后头时已有些模糊,但依稀是能大致听清的。刘氏怏怏道:“你们懂啥啊!四郎嘴欠,我怕咱们都不在家,他越发忘形,要是气着慧娘了,都没个人能从中调停。”
周氏不好一直装蔫,便开口安慰婆婆:“娘且放心,我虽在家未曾多待,却也见得了四弟对弟妹的好呢!依我看,四弟必是不会招惹弟妹的。”
宋父也帮腔:“四郎如今正紧张葛氏着呢,哪会招惹她不舒服!况且,咱们最多就离个三四天便回,又不是要走个十天半个月的,出不了事的。”
刘氏勉强笑道:“也是,反正咱们几天就回了。”
“爹娘这回又是只待三四天便回?不如多待几日吧,在县城好好逛逛玩玩,也好让我和三郎好好招待招待爹娘呢!”周氏闻言连忙插话道。
刘氏摆手笑道:“知道你们孝顺,多待便罢了,我和你爹就不是个能闲得住的命,放心不下家里的。我这还在担忧慧娘他们在家待不好呢,哪有心思逛县城!”
周氏闻言笑容微滞,宋父连忙偷偷给刘氏使了个眼色:眼前这个也是你儿媳妇呢!
刘氏脸色一僵:好像,说错话了?
一时间场面有些沉寂。周氏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似真非真地酸道:“莫怪大嫂和四郎之前吃醋呢,我和三郎也要拈酸了,四弟妹这新人进了门,我们这些旧人在娘跟前可都是没有分量了。”
刘氏尴尬地笑笑:“这是说的哪的话,在娘心里,你们都一样,一样,没差的。”
干巴巴说完以后,刘氏感觉氛围更尴尬了,连忙补救道:“你可别跟你大嫂学,一天天的,不知道跟自己相公那讨好争宠去,跑来跟我这个老婆子黏黏糊糊的争风吃醋,我还老琢磨呢,这劲儿使错地了吧!”
周氏闻言噗嗤一笑:“娘这是在编排大嫂呢,我回头可得好好跟大嫂聊聊,也好让她知晓知晓她天天追着的这负心人到底是啥真实面孔呢!”
“可别!我还想过清净日子呢!你可心疼心疼你娘吧,我都这岁数了,还要平衡你们底下这些醋瓶子成精,也不容易。”刘氏故作惊恐,作势求饶道。
宋父幽幽一叹:“可不是不容易嘛,天天在儿媳妇堆里左右逢源的,也不怕一不小心翻船!最可怜的还是我,不管翻不翻船,这脚踏几只船的时候,我可从来算不进那几只船里头去。”
周氏更乐了,挤眉弄眼地对刘氏笑道:“瞧瞧,这可不就是翻船现场了嘛!不光大嫂不满意,我这三儿媳妇也斗胆拈了一把酸,眼下竟连爹都不干了呢!我们这些小辈倒也罢,爹可真是不容易,娘还是快哄哄去吧!”
刘氏仰天长叹:“哎!家里人多,就是这点不好!平衡之道真是难啊,难啊!也怪我,怪我生得太招人喜欢,还怪我生的儿子没能继承我的风姿,勾不住我的儿媳啊!”
周氏本想看婆婆和公公的笑话,被刘氏这厚脸皮的一番话唬得瞠目结舌:还带这样的?
刘氏理直气壮,完全不虚:可不就怪自己太有魅力了嘛,不然怎生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都在自己跟前争风吃醋呢?也确实是怪儿子们不争气呀,要是能继承到自己的几分风姿,也不至于留不住自己的媳妇,平白让她们到自己这个做婆婆的跟前争宠了。
要刘氏说,或许这就是四郎之前说的那啥,甜蜜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