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1 / 1)

慧娘局促地站在原地,双颊通红,纤细的手指拧成麻花状,怯生生地瞄了一眼宋四郎,欲语还休。

宋四郎惯是个厚脸皮的,尽管被亲娘打趣了,还是面不改色嬉皮笑脸的。见慧娘羞了,他忙拉着她往堂屋去,顺便解放她那可怜的小手:“慧娘你给我留饭了没?我可要饿死了,本来前几天就该往回走了,干粮都吃完了,结果刘二那个混蛋自己非要往熊岭钻,我们找他找了好几天……”对着慧娘就是一阵好唠。

慧娘的表情由原来的羞涩转为疑惑继而变为木然。

慧娘:???我是谁我在哪他在说啥?

见慧娘久久不语,宋四郎眉毛一挑,停顿片刻后恍然大悟,道:“看我这脑子,傻不傻!忘了你应该不知道刘二是谁。我跟你说,刘二那王八蛋就是我二外祖家二表舅的二儿子,祖传老二,咱们附近几个村里最二的就是他了!那个二傻子平时就不干好事,净瞎搞,我们都不稀得带他玩儿。谁知道我那个二表舅这次抽啥风,突然把他也带上山了,要不是他运气好,县老爷给配的衙役大哥人也不错,这回他非把命丢在熊岭不可!”

“哦对了,媳妇儿你是不是也没听过熊岭?我再给你介绍介绍哈,熊岭是大青岭和小青岭分界线,越过熊岭,就是大青岭了。我们上山基本都是最多都小青岭,小青岭安全,野鸡野兔啥的也不少,时不时还能遇上野猪呢!熊岭和大青岭可就不一样了,熊岭可是有熊瞎子的,大青岭更是危险,最会在山里讨生活的山民都不往大青岭去的……”

刘氏正端着慧娘之前做好的吃食往堂屋来,闻言额角青筋一跳,咬牙切齿地道:“宋四!胡咧咧些啥呢!你当慧娘是你那群皮兄弟经得住吓唬呢!仔细别把你媳妇儿吓出个好歹来!”

宋四郎被亲娘这么一提醒,才从“玄妙”的话痨状态中反应过来:苍天嘞,这把玩脱了!他只想着要跟媳妇儿好好唠唠,消除一下陌生感,忘了媳妇儿是个柔弱的女孩子经不得吓了!他叨叨一通山上有多危险,还不得把媳妇儿吓坏啊!

“瞧我这嘴!说话咋不过脑子呢!”宋四郎悻悻地给了自己一耳刮子,“媳妇儿,你别害怕哈,我说着玩呢!娘知道的,我这人最喜欢夸张了,这么多人都往山上跑呢,别看人都怕野物,其实畜生也怕人的。”

“你还说!”刘氏放下手里的碗碟,怒声道。

怂怂的宋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喉结上下滚动,又补充道:“那啥,其实山上也没那么危险,春妮他们还老去摘花编花环呢。”

慧娘其实没刘氏和宋四郎想象的那么柔弱,毕竟她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柔弱千金,若真的是柔弱到连话都听不得,她怕是早就死在了葛母的谩骂中了。

她一直沉默只是因为她在仔细辨别四郎话中的信息点。

没办法,慧娘云英未嫁时的活动范围基本仅局限于桃花村和镇上的绣坊,桃花村附近又没有连片的莽莽山脉,只有一些零星散布的小山丘,山上貌似也没什么大家伙,起码慧娘长这么大只听人说过有野猪,见是从未见过的。葛父又是个四体不勤的懒汉,连地里的活都要催着干,更别说上山了,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慧娘对深山里的事情完全是陌生的。况且她才嫁到宋家一个月,四郎却出门进山了大半月,两人本就没有太多交流,虽然有点不适应四郎的话痨,她还是努力认真地听他说话,一是借机了解她这个相公,二也可以多了解一些山里的情况,既然嫁到了宋家,自然不能对家附近的事情一无所知,不是么?

被刘氏和宋四郎母子认定被吓到了的葛·娇弱·慧娘,忍不住打断了母子俩的“友好”对话:“娘,四郎,我没被吓着……”

事实情况是,她不光没被吓着,还知道了好多关于大小青岭和村子的事,好着呢。这话慧娘敢说刘氏和宋四郎也不会信啊,虽然是真相。

“慧娘你别护着这混小子,我就知道他上了趟山整个人都飘了,搁家里还敢翘尾巴!”

“……我错了,慧娘,你不用硬撑,都怪我嘴上不把门……”四郎蔫嗒嗒地垂着脑袋,可怜巴巴地说道。

慧娘见刘氏是真要教训儿子,四郎也是真的非常自责,顿时无奈地笑道:“我真没被吓到,你们怎么就不信呢?你们看,我这不好好的嘛!再说了,就算今天四郎不说,这些事情以后我不也还是要听的?”

她略微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还要谢四郎愿意跟我讲呢!娘你也知道,我娘家那个地方,是个跟深山老林不搭界的地儿,我又是个女儿家,平日里也只知道干点家里的活计和做做绣活,对山里的事儿是全然不知的。我既然成了宋家人,山里村里的这些事当然都应该要知道的。所以娘你就别怪四郎了,不是他嘴上没把门,是我想听呢!”

“媳妇儿~你怎么这么好呢!”宋四郎认定慧娘是强忍恐惧为他说话,一边感动得不行,一边暗骂自己不着调口无遮拦。

刘氏倒是有点回过味来了,以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慧娘这个儿媳妇真真是个老实性子,若是仅仅想帮四郎脱罪,只说没被吓着便是,断然不会撒谎说是自己想听的,想来是真的有些兴趣的。

“行了,看在慧娘的份上,这次就饶四郎一次。慧娘啊,你若真是想听,就让四郎再跟你说说。”刘氏也不想深究了,儿媳妇愿意听话痨儿子讲话也是好事,只不过该告诫的话还是要告诫的,“四郎,你媳妇想听你就说说,不过可不准说那些血糊糊的和不着四六的事!”

“好嘞!媳妇你想听啥我就给你说啥!要是你听了不舒服就打断我,别不好意思哈。”四郎打起精神重整旗鼓,一边吃着这顿迟到的早饭一边给慧娘继续演说。

慧娘见这茬终于过去了,不由得松了口气,总算没继续闹下去。要知道,以慧娘往日里内敛的性子,说出这番话已经是她用了极大的勇气了,若不是怕宋四郎当真挨一顿冤枉打,她恐怕怎么也不敢说出这一番几乎算是半剖白心迹的话来的。

主要是刘氏这一个月来对她是真好,待她处处精心,宋四郎虽然仅陪了她几天就上山去了,但是也是真心待她,所以,她努力鼓足勇气站出来为四郎分辩,竭力想要为四郎洗脱“罪名”。

慧娘知道,人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尤其是她葛慧娘。还小的时候,葛母待她冷淡,她以为是因为家里穷,孩子又多,支撑这个家让大家都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娘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爱她了。直到被卖的时候,慧娘才明白,姑祖母说得对,有些母女是没有缘分的,也不是所有的母亲,都爱着她的每一个孩子,她娘是有精力爱孩子的,只不过被爱的那个孩子不是她罢了。

可是,过去十几年求而不得的疼爱与关注,她却在宋家得到了。

她希望这样美好的家庭不要因为她发生任何变故,也希望自己能彻底融入这个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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