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阳光正从窗户外面照进来,刺的眼睛睁不开,我揉了揉眼睛,看到外面院子里的山楂树叶子绿油油的,隐约能听见猫叫,还能闻得到煮玉米的香气。房间的门开着,能看见橘黄色的门上粉笔乱画的痕迹。
我把眼睛闭上,等了一会了,再睁开,不是梦。
我坐起身,身上是件粉红色的小背心,胸部小小的两个凸起。
然后我感觉到腹部传来了我熟悉了十几年的疼痛感。
我想起来了,初一的暑假,我来了例假。那一天我把染红的内裤给妈妈看,看她愁眉苦脸的给我换上卫生巾,然后再对爸爸说:“现在的女孩子怎么发育这么早啊。”那一年,我十一岁。
我悄悄穿衣下床,正准备偷偷去找卫生巾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女声,“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才八点,不睡了么?”我回头,年轻的妈妈进来了。
妈妈还是那么的优雅,丝毫不见小商户女的粗俗,皮肤白皙,眼角有了皱纹,头发染的又黑又亮,,个子高高的,看起来年轻又美丽。
她见我还在看她,就说:“没睡醒?看着我干嘛,还想再睡就继续睡,不想睡了就去刷牙洗脸”。然后掀起门帘走出去了。
我看着房间门上粉笔画的稚嫩的猫儿涂鸦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书桌上摆着我用了好多年的塑料闹铃,床头上挂着供货商送的挂历,翻开的那一页是2003年7月,这一切不无显示着我是真的回到了小时候。我看着自己的手,瘦小又稚嫩的手掌,恍然想起死亡时那种全身撕裂的疼痛,我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到底我还是赚了一世。
我们家在镇上开了一间超市,自家盖的门面房,外面是只有一层的一百多平米的超市,院子里盖了一栋二层楼房,爸爸妈妈住二楼,我住一楼。
我刷牙洗脸之后,然后去隔壁家的杨叔叔家里喊爸爸回来吃饭。爸爸端着茶杯踱步回来。才过三十的爸爸已经开始歇顶,比起十几年后少了很多皱纹。我忽然就觉得眼睛酸涩,那几年爸爸得了心脏病,什么活都不能干,喝醉酒就哭,如今他还好好的,那么的健康。如果这是梦,那么我宁愿永远不要醒来。
妈妈在厨房里面喊:“曼曼,先去把桌布铺上,然后进来端碗筷。”我在架子上找到桌布铺在餐厅的小方桌上,然后去厨房的案板上端出来早饭,凉拌韭菜,凉拌黄瓜,熬得浓浓的小米粥和馒头,还有香香的嫩玉米。
妈妈抓起一个馒头边吃边说:“曼曼,你暑假作业写完了没,要是没有写完吃完饭就去写。如果写完了等会我就送你去奶奶家,你就去奶奶家过暑假吧。”
“那么着急做什么,没有写完也可以带过去写嘛,是吧,曼曼?”爸爸说。
“你还不知道她什么性子,去了奶奶家指不定就玩疯了,早把暑假作业忘了,现在不盯着难道还要等到开学了再写。”
“我等会去看一下,好像写完了,就剩下作文了,我拿作文书抄几篇就好了。”鲜嫩的煮玉米真是好吃,香甜、有嚼劲,我捧着一根大玉米棒子一边在心里赞叹着一边说。
念初中的时候我还是个乖学生,老师布置的作业总是回家就写,从来不会拖作业。虽然不知道现在是暑假第几天,但只要不是才放假不到一周就肯定写完了。不过从前我最不爱写作文了,总是等到开学前两天才写,真是没有艺术细胞。
吃过饭,我从我的小书桌的抽屉找到了我的暑假作业,感谢我的好学生习惯,我不用再为暑假作业头疼。作业里面还夹着成绩通知单,上面的开学日期是8月26号,真好,还有一个月,从我上班之后就再也没有享受过这么长时间的假期了。哈哈,重生真幸运。
拿起作文书刷刷的抄了几篇例文之后,我就把作业这种恼人的事情扔到脑后头去了。正当我边整理作业边畅想着这一个月的假期要如何去过,去奶奶家玩还是去外婆家找表姐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惊叫:“曼曼,你屁股上什么东西?”我忽然福至心灵,糟糕,忘了大姨妈驾到。
我转过去疑惑的问妈妈:“怎么了,我裤子上有什么呀?”
妈妈表情甚是奇怪的看了我一会,像是惊讶,又像是苦恼,也有点像怅然的跟我说:“你长大了呀。”
然后她就去柜子里拿了一个小天使给我,表情复杂的告诉我,我长大了,会得女孩子都会得的病,每个月都会流一次血要用小天使垫着小内内。
我在心里囧囧的想,这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哭着喊,‘妈妈那我会不会死’。不过这种高难度的卖萌动作实在我实在是做不来呀,二十几岁的人了,还要装无知,真是耻度太大。
终于我还是扭捏着挡住了要为我换小天使的妈妈,然后低着头小声说,“我们老师生理课上有讲过,我知道的。”妈妈看着我笑了笑“那你自己弄,今天就不去奶奶家了,过几天再去,不要碰冷水,肚子疼不疼,要是疼就跟我说,我给你煮糖水鸡蛋。”
我用蚊子似的声音‘嗯’了一声,妈妈看我好似害羞的不成,就笑着走开了。
我抬走吐出一口气,终于走了啊,装羞涩真的不擅长昂。我收拾好自己,顺便去换了条裤子。浅绿色的喇叭裤,粉红色的修身衬衣,真是粉嫩的不成。其实妈妈的眼光挺好的,只是小时候我只爱穿校服,偏偏校服裤子又太短,我就一直是休闲裤配校服,牛仔裤配校服,土的掉渣。
我坐在奶奶家大门口柿子树下面的小木墩上一边逗小狗,一边出神。白色的比成年人巴掌大一点的小狗舔着我的手指头,重生啊,这么幸运的事情砸在我头上,我又能用它做什么呢,见到了年轻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能够在我忽视他们,不够体谅他们,不明白家人有多爱我的时候再一次见到他们,弥补从前的遗憾,不再让自己后悔。
然后呢?我一指头把小狗戳的到睡在地上,它翻了一会也翻不起来,嘴里开始呜呜的叫着,我又一根指头把戳起来,它就用才长了两颗的乳牙咬我的指头,咬得指头上面满是口水,我嫌恶的抽出指头在狗狗的毛皮的抹了抹。
然后我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向三好学生看齐,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嫁个好人,生个好儿子。怎么还是有那么一点的遗憾,前世的我循规蹈矩了一辈子,不出格,不耀眼,除了成绩不怎么优秀,大学不怎么牛逼,工作不怎么挣钱,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难道这辈子我只想提要比上辈子提高那么一点点么?
三天前,我就被爸爸妈妈无情的打包送到奶奶家,嘱咐我不要调皮,不要只惦记着玩,多帮奶奶做家务,然后扔下五十块钱和一只陪我玩的小奶狗就潇洒的走了。
奶奶家在距离镇子上二十里路的村里,骑自行车不到半小时就到了,可惜的是我已经把骑自行车的技能忘到脑后面了,面对着家里的永久牌自行车无计可施,幸好这个时候我还没有学骑自行车,不然我该怎么解释忽然又不会骑了呢。
奶奶家里是个大院子,最里面三间瓷砖房,蓝色的铁皮大门,很阔气。院子里种满了果树,还有爷爷喜欢的各种花,夏天的时候果树飘香,鲜花绽放,非常的世外桃源。不仅如此,奶奶家不种地,而是在分给奶奶家的地里隔出了一个大果园,中苹果树,桃树,核桃树等果树。小时候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跑到果园里吃个饱,别提有多爽快了。
此时奶奶在厨房里做午饭,爷爷精神抖擞的出去找他的牌友打麻将去了,我只好百无聊赖坐在院子里逗一只小奶狗。
忽然正房里的电话响起来了,我赶紧跑进房间接电话,边跑边喊奶奶:“奶奶,电话响了,我去接电话。“
“喂?”
“喂,妈,我是小桦。”我‘呃’了一声,才说道:“是大伯吗?我是曼曼。”
“嗯,是曼曼呀,放假了吗?在奶奶家玩呢?你爸妈也回来了?”大伯的声音带笑,一连串问题问过来。
我回答他:“放假十几天了,爸爸妈妈没有回来,还在镇子上呢。”
“谁打电话呢?”奶奶一手抹着围裙进来了,我赶紧把电话给奶奶:“是大伯,他找你呢。”
奶奶接电话去了,我偷偷跑回厨房。一个瓷盆里装着炒好的肉片,冒着诱人的热气,我抓起筷子,捞了几片就开吃,前世的时候奶奶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不能下地做饭,我也有很多年没有吃到这地道的臊子了。唔,真香。奶奶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我边吃边想着,不知道大伯打电话是不是有事。
大伯家在市里,距离小镇上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听说大伯那时候是家里读书最好的孩子,靠着爷爷教书的工资还读了大学,毕业后就留在市里娶了婶子郑愔,婶子是大伯大学教授的女儿,大伯的岳父还为大伯在市里的工商部门找了一份工作。大伯就在市里安了家,买房,生孩子,基本上平时不太忙的时候就会回来看爷爷奶奶。
奶奶接完了电话回到厨房,我就乖乖的蹲在灶台边帮奶奶打鸡蛋了。奶奶装作没注意到那瓷盆里的肉已经少了一些的样子说:“你大伯说他过两天回来,你堂弟乐乐也一块回来,到时候你可别欺负人家,你是姐姐,好好带着弟弟玩昂。”乐乐是大伯家的儿子,大名李康乐,今年十岁,小我一岁。
“真的吗?乐乐也回来,终于有人陪我玩了,我一个人都快无聊死了。大伯回来干啥呀?”
“不知道,你大伯也没说清楚,估计是有事。”奶奶把锅里的馒头端出来:“去村口的商店那叫你爷爷回家吃饭。”
我应了声,就出门去找爷爷了,还没走到大门口,爷爷就回来了。“爷爷,那么远你都能闻到奶奶做饭的香味啊,你鼻子可真灵。”我笑着搀扶爷爷进门。
“那当然,你爷爷都闻了几十年了,能不清楚嘛。”爷爷哈哈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