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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三五、记忆(1 / 1)

叶子昀在刻字,刻在道人所赠的挂坠之上。

这坠子非金非玉,质地莹润坚硬,幸而他手中的短剑也非凡品,稍稍注力于剑尖,随着手腕的动作,带出了一行浅浅的字迹,不是他昔年惯常所书的字体,看上去极为飘逸灵秀。

罗隐走进来时,就看见了他专心致志的模样。虽说如今的叶子昀体格强健与常人无异,也早已无须挂坠之力固魂,罗隐见了仍是觉得眼跳。然而看着他神情专注的侧脸,不知怎的就忘了出声,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看见那人转过头来。

罗隐这才惊觉方才看着他出神了,略有些局促地转过头去,然他的神色落入叶子昀眼中,却仿佛没有看出他的异常,朝他伸出手来,「送你。」

自古以来挂坠等随身之物,常常用作人们彼此之间交换信物,多是男女间相互表达爱慕,而男儿结交之时也不乏先例,但罗隐心有所思,伸手去接时总觉有几分古怪,然叶子昀递过来时看着他微微笑着,神情坦然潇洒,与往常一般无二。

如今既非远别,而这一生到寿数终尽还有漫长的时光,在那之前他们总是会在一起度过的,却又何必传递信物以作纪念。罗隐接过后,低头瞧上两眼后,忽然勾了勾唇角扯出个笑容,轻嘲道:「难不成你是给我带上黄泉路,好让你几十年后找到我?」

「我没有打算去找。」传入耳中的声音清雅沉静,一如平常。

叶子昀站在他面前,专注地看着他,然后微笑起来,「叶子昀今生识得的那人,只有罗兄你。」

罗隐从来也都是这样想的,当年失魂落魄远走漠北之时,也从未想过几十年后再等到叶子昀的转世,然而不知为何,同样的话听那人说来却不大受用了。

他垂眸掩去淡淡的自嘲,却听着那人言道:「这一生到终尽,纵是人死神灭,但能得一知己一世长伴,记忆相随,已是再圆满不过。」

他看过来的目光温暖而柔和,微笑道:

「罗兄,你我可否不计前尘,不问将来,携手这数十载光阴,看遍大好河山,以遂少年之志。」

他将坠子攥紧在手心,说了句「好。」

抵达江都后,在郊外找了一处屋舍住下,叶子昀笑言道附近村落宁静祥和,当可以终老于此。然而他们二人却非为游山玩水而来,更不是为了隐居避世。

穆成风死后,易水盟发现追查的那位杀手进入了江都城,于是将两桩事联系到了一起。盟中的高手到江都郊外查看后,断定杀死穆成风之人,必然也受了重伤。因此到江都城大大小小的药铺中都查访过,只是并未问出结果来。

然而,盟中有人似乎见过那杀手曾出入过城中的一家「江记药铺」,只是前去询问之时被掌柜的客客气气地撵了出来。

这家药铺背后大有来头,主人家是位未出阁的姑娘,是去岁新到任的郡守的千金。虽说千金大小姐抛头露面难免引人侧目,然而在这江都地界上,天大地大也不如父母官大,有谁敢对江家的事指指点点?而江大人中年丧妻,膝下只有这个独女,将她视若至宝,从来都对这个女儿百依百顺。

再有者,江大人清廉爱民,他这位女儿聪明能干,行的也都是善举。江记药铺中但凡有贫苦百姓前来求医,一概分文不取,江姑娘还在城郊设了舍粥棚,过往百姓无不交口称赞她的善心。江大小姐出身官宦人家,而武林与朝堂素来对立,她对江湖中人没有好脸色也不奇怪,但不知那视人命如草芥的杀手为何会在江记药铺中进出,是巧合还是别有缘故?

江都自古以来都是繁华之地。这一日,闹市之中忽然有人纵马,惊得行人纷纷躲避,更有走散的孩童被吓得只知当街啼哭。

只见一道身影如同灵猫一样蹿出,在马蹄踏下前抱着那个孩童就地打了个滚,堪堪脱离了险境。救人之后未多作停留,那人就转身隐没在了人群中。

罗隐离得远了些,抢在马奔至之前将那孩童抱走已是不及,他的右手本已按在剑鞘上,欲斩马救人,但见到有人抢先赶到,于是也就按剑未发,却也瞥见了那人模样。

那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在人堆里并不打眼,让人看过一眼也很难再起他的长相。然而,罗隐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他,方才似曾相识的情景,让他想起几月前北上途中的一次偶遇。

与此同时,沈红曾说过的话也在脑中一闪而过,「……数月前接到传书后,当即安排人手追踪那个杀手,也在江都发现了他的踪迹。」

拐进一条巷子后,周围清静了许多,那人在一户人家的后院前停下,正想扣门而入,突然停住了动作,然后慢慢转过身来,看向跟在身后的两人。

苏木转过身来时,神色看不出半分异常来,只有目力过人的高手才能看出他身体略微紧绷。也无人看得出那一刻他心中在懊恼,近来太过松懈大意,警戒心大不如前,竟被人一路相随而未曾察觉,若换作是往日,不知够他死上多少回了。

他转身之时,就已料到来人武功不弱,却也没有放在心上,然而目光落在其中一人的脸上时,一瞬间面色遽变,像是不敢相信他眼睛看到的。

他仿佛又看到了一年多前的那个夜晚,在内应相助下暗中潜入了易水盟中,去杀那位传说中武功天下无敌的人。

那时他没有比往常任何一次任务更为紧张,不仅仅是由于他的职业本能,也是因为他早已知悉,那人内伤复发,近日里难以提起半分真气,这在他面前无疑就与一个不会武功的寻常人一样。

事实上他此行也如同预想的一样顺利,一剑就完成了任务,太过轻而易举,简直无法成为他的战绩中值得夸耀的一笔。

他一生杀过太多人,对于杀人之事早已麻木,也不记得有多少人死在了他的剑下,却惟独对这个人印象深刻。

不是因为那人的声名太过显赫,而是他的目光太过平静。

苏木过往暗杀的江湖中的大人物不知其数,却未见过有人真正能直面生死而无惊无惧。

只有这个人,无视穿胸而过的利刃,仍然从容而平静地伸着手指想要去够散落在塌下的书信。

直到那双眼睛中的亮光熄灭,双目合上之前,眸中的点点眷恋,仿佛最轻柔的雪落在了心上,融去时却少了清寒之意,而是有着能透入肺腑的暖意。

这是他不能了解的情感,陌生得让他不知所措,连一向稳定至极的杀人的手竟一时握不住剑,被没由来的惊惧乱了心绪,夺路而跑时甚至忘了拔出遗落的长剑。

叶子昀在与他目光相接时,气息平稳如常,并没有任何的变化。而站在他身侧的罗隐将对面那人的神情变化全瞧在了眼中。

初次相遇时叶子昀一眼就看出了那人的不同寻常,传信给易水盟中之人追踪杀手的去向,再是方才撞见的一刹那对方的神色大变……这一切串联到了一起后,罗隐刹那间明白了一切的始末。

「铮」的一声,他手中的长剑已然出鞘,周身的凛然剑气中混着绝不容错辨的杀意,传达着剑客前所未有的激愤情绪。

那人也已感应到遇上了平生仅见的强敌,全神贯注地凝力相抗,他垂下的双手中并无握有武器,然而罗隐却知道,这样的杀手身上必然贴身带着独门的兵刃,虽然此刻还没有出手,但让对手看见之时必是杀招已现。

瞬间对战一触即发,却听着有个娇柔清雅的声音传来:「几位客人来我江记药铺,有何贵干?」

说话的是一位妙龄女郎,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清丽柔美而又雍容大方,她仿佛没有看到出鞘的长剑,也浑然不觉两方对峙的人之间的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就这样施施然走了过来。

目光落在罗隐的长剑上,她冷起容色,淡淡道:「既有一身好本事,不知国家效力上阵杀敌,却仗着血气逞勇斗狠,枉为男儿大丈夫。」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江家药铺的当家的,江大小姐,罗隐二人来到江都时日不长,也听闻过她的善举。她虽是一位不懂武功的弱质女子,却让人心生敬重。故而她将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当作顽童一样呵斥,也无人与她计较。

叶子昀也在此时,探出手去,搭在了罗隐握剑的手上,罗隐转头看向他,对视良久,终是将长剑收回了鞘中,两人转身一道离去了。

他们没有沿原路折返,走出数十步后街巷更为僻静,忽然之间,罗隐停下了脚步。

对面空无一人,周遭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然而他的心中却莫名起了一阵冰冷的颤栗。罗隐行走江湖无所畏惧,也从不轻视对手,但从未有人给过他如此大的压力。

他描述不出心中感应到了什么,也不知这一刻的异样由何而起,直到后来正面交锋时才明白,那是被索命的阎罗盯住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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