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绣着万字纹样的福包,是魏宝亭翻了许久才找到的,也是唯一一个她觉得可以送给谢之州的。
他自小受了不少的苦难,所有的痛苦与难过只能自己一个人扛着忍着。
也许旁人都不会懂,一个残忍暴戾的反派,有什么值得心疼的?
他做尽坏事,他杀人如麻,他该死,他该得到报应。可是没人知道,他在小的时候都遭受过什么。他没有接受过爱,又怎么会给与旁人爱。
魏宝亭不求他做人上人,像小说里那样位居人上,那样的谢之州是残忍的是孤独的,是不开心的。
她只希望他能平安,能顺遂,能够天天开心。
她所求,不过如此。
谢之州将那小小的平安福拿在手里,垂眸盯了好一会儿。
原来她进来,就是为了给自己送这个的。
他想起黑暗中,那双明亮的眸子,灿灿的比他见过的日光还要明亮,偏偏被他掐出了泪珠来,瞧着可怜极了。
可他压制不住心中的暴戾,只要一想起这人身上流淌着的血液,他就恨不能将她杀死。
大魏灭了他的国家,这仇恨永远都不能抹去。
可是手里捏着的福包上,还带着那人掌心的温度,是温热的。在这寂寂的黑夜之中,殿外有带着凉意的风,偏他手心处,热的灼人。
他想起在劳役司第一次见她时,小姑娘穿一身红色的宫装,微扬着下巴一幅趾高气昂的样子,可是那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却藏着怜爱。
他当时只觉得可笑,她竟然怜爱他?
可后来进了这听雨轩,他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折磨,她替自己请太医,亲自替他擦洗脏污,还拿了药膏来要他抹上。
她甚至没有吩咐自己去做过一丝一毫劳累的事情,每日只许他在外面侯着,累了困了她也许去休息。
那长久被寒冬浸彻的心,在他不知不觉间,涌入了些热乎气去,他不自觉的抬手,将掌心那福包放在了鼻息间。
去嗅那带着的些许残留的气息。
那双比夜色还要深沉的眸子里,藏着比凌冽寒风还要冷的阴翳,眨眼间便随窗外的冷风散去。
魏宝亭躲在被窝里骂了谢之州一晚上,越骂越精神,待到了天将明这才沉沉的睡了过去。第二日又被噩梦给吓了起来。
梦里的是一只长的很像谢之州的大怪兽,张大了嘴巴要吃她,她心里害怕,可还是颤抖着手将唯一的食物递给了大怪兽,谁知那怪兽吃了她给的食物,然后又一口将她给吞了下去。
魏宝亭就是被怪兽吞进嘴巴里的时候吓醒的,醒来后又不自觉的小声骂谢之州。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能辨别出昨夜谢之州是存了心要杀她的。
回来的时候那脖颈处还带着些疼,她一照镜子,都青了,可见当时他的恨意。
魏宝亭就不明白了,原主之前对谢之州是坏了些,可是也不至于让他这么恨自己吧?
一想到原主,魏宝亭就觉得自己背了黑锅,明明坏事全不是自己做的,可是后果却全是她来承担。
她冤枉啊。
可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自己偷偷的吐槽,是万万不能跟旁人说的,不然指不定被当成个疯子关起来。
“殿下,您这脖子是怎么弄的?怎么都青了!”
吉祥来给魏宝亭梳妆的时候瞧见了那脖子上的青紫,吓得叫了一声,紧接着玉嬷嬷就跟着进来了。
魏宝亭瞧见两人担忧的神情,刚要安慰几句,就瞧见铜镜里,那笔直的站在后面的谢之州。
将原本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她刚刚张嘴就瞧见后面的谢之州抬头瞧了她一眼。
二人正好对视上,少年的身上始终笼罩着股阴冷的气息,就连那双眸子里也冷的厉害,仿佛没有丝毫的感情。
魏宝亭生气了。
她瞪大了眼睛,那脸颊都鼓了起来,努力压制了许久还是压制不住心头突生的怒火,正巧此时不知被人刮了一下手,她顿时红了眼。
“疼死我了!”
挺气愤的声音,屋里的人都被她吓了一跳。
吉祥反应过来,连忙跪在地上,“殿下息怒,奴婢不是故意的。”
就连谢之州都没反应过来,还抬着眼望着铜镜里的少女,只见她红着眼眶似是被气的狠了,那脸颊鼓得跟包子一样,将本来瘦弱的小脸显得圆嘟嘟的。
他也不知为何,一直抬着眸。
魏宝亭移开视线,低头对着跪在身边的吉祥道:“我没有说你,你快起来,我方才说的是我脖子上的痕迹。”
吉祥连忙起身,与玉嬷嬷一起问她是谁弄得。
魏宝亭低下头,嘟囔道:“是个坏蛋,很坏很坏的坏蛋。”
不仅坏,还小心眼,那么点仇都记到现在。
“殿下方才说什么,奴婢没听清。”
“哦没事,就是晚上做了个噩梦,磕到了地上,醒来后这脖子倒是青了,抹点药膏就好了,你们不必担忧。”
“这……磕到地上脖子怎么青了?”玉嬷嬷不相信。
魏宝亭眨眨眼睛,目光坚定,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这不就是。”
“吉祥姐姐快给我梳头吧,我肚子饿了。”
吉祥连忙应声。
自从那日魏宝亭得到皇上赏赐之后,宫中的人对她的态度全变了,那御膳房虽不说把最好的都给她,但是只要是她想吃的,都尽量给最好的。
这是魏宝亭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为何后宫里的女人要争宠。
因为得到的不仅仅是皇上的宠爱,更是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还有那处处的巴结谄媚。
“你们瞧瞧今日御膳房送来的,特意做了殿下最爱吃的酸枣糕呢,偏偏殿下爱吃酸。”吉祥拎着食盒进了殿,忽然被人叫了一声。
正巧瞧见了旁边站着的谢之州,便将食盒交给了他。
“殿下还在殿里睡着觉呢,这几天殿下睡得不好,眼底下一片青黑,你进去时小点声音,让殿下吃完午膳再休息。”
“正好里面有酸枣糕,殿下该开心了。”
吉祥说完便跟着另一个宫女离开了。
谢之州拎着食盒走进了殿中,看了周围一眼,这才看见魏宝亭整个人缩在靠窗的小塌上睡觉,她人小小的,团成一团时更像个毛球一样。
那头发都被她弄乱了。
“殿下,该用膳了。”他的脚步轻轻的,就连声音也低了不少。
是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小心。
魏宝亭眉头轻皱,慢慢的将眼睛睁开,那双眸子里还带着未退的迷蒙。
待看清面前的人时,里面溢出些耀人的碎光,是极开心的模样。
谢之州要走近的脚步忽然顿住。
继而是一声快过一声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