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江天扬给夏仅发消息:[收拾下行李,家里地址给我,晚上我去接你。]
夏仅笑他:[你就不怕你住北城最东边,而我住北城最西边,路上又那么堵,你来接我要开整整一天车吗?]
江天扬对这样的脑洞不予多言,说一句:[那我飞过去?]
夏仅都能想象出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情。一张依旧冷冰冰、面无表情的脸,声音沉沉的,却的的确确就是这么一本正经地说着十分冷幽默的话。
发去住址,江天扬说:[不远。]夏仅也就放心了。
其实她还想问问他——不远是多远?那你家住北城哪里?如果真离得挺近,平常就不能去找你玩玩吗?……最后还是统统咽了回去。
回归正题,她告诉江天扬晚上在别墅区后门等自己。因为她家门前有监控,给林盼姿的戏要做足,要让她看见是付寒把自己给接走的。
林盼姿那边她应付得很聪明。夏仅知道,她是个极其多疑的人。放假这么久,自己和付寒那边几乎没有任何联系,如果突然说要一起去旅游,怎么想都觉得奇怪。于是,她一开始只说想去旅游,说了一很远的地方,又说是和一名高中同学一起去。林盼姿果然坚决反对。她就软磨硬泡,最后做出妥协又赌气的态度问她:那我和付寒去行不行?
她果然信了。
问过付寒那边,更是眉开眼笑。
大概晚上八点,夏仅收拾好满满一大箱行李。一边看江天扬发来的消息,一边给付寒发去,最后时间配合得正好。当江天扬到别墅区后门时,付寒的车也到家门口了。
她拖着大行李箱下楼,家里一佣工瞧见后立即上前帮忙。到门口时,箱子又被付寒不由分说地接过。
他打开车后备箱,将行李箱放进去。那架势,弄得好像真是夏仅和他去旅游一样。夏仅就双手插外套兜里,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拉开副驾驶的门。
没一会儿,付寒坐进来,她打趣他:“演得很逼真嘛。”
付寒没理,手搭在方向盘上问她:“后门?”
“对。”夏仅点头,手里拿着手机比比划划,“但你还是从前门出去、从外围绕过去比较好,不然我担心我妈会起疑。”
付寒笑了,一脚油门踩下去:“你知道什么叫‘做贼心虚’吗?”
夏仅冷哼一声,微微扬了扬脑袋:“我只知道什么叫马上要去旅游了,开心到飞起。”
付寒这回彻底无话了。
到达后门,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夏仅竟第一次体会到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神奇感觉。她坐在副驾驶上,半天没动,整个人好像微微僵住。
直到付寒提着她的行李箱放到江天扬车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他面色没多好,虽然他也时常是这么一副冷着脸的模样。
“砰”的一声,黑色越野车驾驶位的门开了又关。江天扬下车,走到车后。两个面上都带着些冷色的人站到一起,气氛显而易见的很微妙。
夏仅这才从付寒车上下来,走过去。
江天扬在把她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她无所事事,看向一边的付寒。只见他点了根烟,也很无所事事,她就很诚恳地跟他说:“谢谢你帮忙,也祝你度过一个愉快的寒假。”
付寒手里夹着烟,嗤笑一声,摆了摆手。
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态度,夏仅耸耸肩。
随后,她坐上江天扬车的副驾驶,关上车门。
仰在车座上,感觉格外熟悉又亲切。车徐徐开动时,她眼角余光却无意从后视镜里瞥见——付寒还没走。他还站在那个位置,面朝着公路抽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说,他为什么还不走?”夏仅玩着手指头,嘟哝着说,“可千万别被什么人给撞见了,让我妈发现其实我不是和他去旅游。”
车拐向公路,汇入庞大的车流。后视镜里的那个身影随之消失。江天扬才露出一个轻轻的笑,叫她:“夏仅。”
“嗯?”夏仅眨眨眼,看着他。
注意力集中到眼前,这种阔别已久、忽然相见的欣喜才慢慢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她看着身边这个熟悉的人,这张熟悉的侧脸,不禁努起嘴,面上也漾出一抹笑来。
而江天扬又开始讽刺式夸她:“你知道吗,你有种随便做些什么就能把人给气个半死的神奇本事。”
“……嗯?”这么一句话,刚才的兴奋情绪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委屈:“不是,我做什么了?”
可江天扬不答话,极其专注地开着车。那双沉沉的黑眸直视前方,隐隐映出些斑驳的霓虹夜色。
夏仅于是不再做声,认真反思。思来想去,唯一的答案好像也就是自己和付寒说的那句话——“谢谢你帮忙,也祝你度过一个愉快的寒假。”
“可我没有想气他!”她大声辩驳。
“所以说,”江天扬缓缓道,“是种随便做些什么就能把人给气个半死的神奇本事。”
夏仅噎住。
干脆不计较这件事,她又开心起来。没问江天扬要带自己去哪里,甚至连他买没买票都没问。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和他在一起就会很开心,在他身边就有种莫名的踏实感,无所谓做什么。
但当黑色越野车停在一座山间独栋别墅院前时,她还是迷惑了,忍不住问:“这是哪?”
“咔”的一声,江天扬解了安全带,一切都很自然。他直接要下车,都没看她一眼:“带你去我家,去不去?”
“啊……”夏仅有些恍惚,因为一切都太突然了,“不是去旅游吗?”她问着,但眼看江天扬就要关上车门,立即大声说:“我去!”
从车上下来,她才发现周围停了不少车。满满当当的,看起来都价值不菲,心里疑惑更多几分。江天扬没去拿她行李箱,直接锁了车,要带着她往院里走。她就小跑几步跟在他后面,仰头看他:“这是你家吗?”
“不是。”
“……那你问我那个问题。”
“我来接我姑,然后一起回家。”
“嗯?”夏仅眨眨眼,梳理清楚了,笑了几声,“你家在海边?”
“在临滨市。”
“哦——”
“敢情,你是以旅游的名义把我往家里拐啊。”夏仅偷偷笑了一阵。
说这句话的时候,江天扬在输指纹开院门。眼前院子不是一般大,简直不像住处,而像一座隐秘于山间的宫殿。夏仅回想起来,自己转学前就读的那所高中也是建在山里的。因为这种地界,是唯一有可能在寸土寸金的北城建起大规模建筑群的地方。
院外明明停了那么多车,院里却难得清静。眼前一座欧式城堡般的大房子,窗户很多,却基本被拉上窗帘。但仍有光线一晃一晃地透出一点,看起来很热闹的样子。
“里面是……派对?”夏仅小心翼翼地问。
江天扬不置可否,直接拉开厚重的大门,带她进去了。
果然有很刺激神经的音乐从某处传来,但又隔着厚厚的墙壁,听得不太分明。
“去看看,还是先自己上楼?”江天扬问。
夏仅环视四周,偌大一建筑内部竟没多少佣工。对这里尚且陌生,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声音不自觉小了些:“跟着你吧。”
“我先去和我姑说一声,她估计还要玩会儿,这是她家。”说着,江天扬带夏仅绕了几个弯——这里构造复杂,竟然和kingdom有些相似。总之让人很难摸清南北。夏仅越发庆幸自己选择了后者,否则肯定迷路。
从一处楼梯往下走,这座别墅地下竟然还有两层。
这两层几乎没什么隔挡,整个贯通在一起,现在成为了一个承载着无数人狂欢的巨大池子。从地下一层的栏杆边往下望,光影闪烁又迷离。音乐节拍强烈,一下一下地鼓噪着,震颤着耳膜。许多看不清的身影混杂在这样半黑不黑的光线中,变幻莫测。
夏仅趴在栏杆上看了一会儿,有些出神。江天扬就在一边耐心地等,看着她。
没多久,她回过神,正好几道倩影掠过身前。一阵酒味和高级又诱惑的香水味拂过鼻尖。她侧眸,看见其人简约礼服下的曼妙身姿,露出的光洁背部。
她又恍了下神,看向江天扬,感叹:“你姑家好嗨啊。”
江天扬不达心里地笑了笑,继续走。夏仅则继续跟在他身后。
又从一处楼梯下到地下二层,夏仅最后随江天扬在一房间里找到了他姑。
彼时,其人正和一众打扮艳丽的女人说笑着。一旁的桌上酒杯狼藉。她低着头,正点着一根女士香烟,一头金色的长卷发洋洋洒洒地垂下,遮盖住大部分面庞。直到江天扬打断她们说笑,叫了她一声,她才抬起头看他。
“半小时,半小时就走。”她知道他来做什么,一双媚眼笑得很弯。
“嗯。”江天扬带夏仅往外走。
“出息了,你有女朋友了?”他姑才注意到夏仅。
在这些人面前,夏仅就像只小兔子。她闻声回眸,不自觉往江天扬那儿挨了点。而他依旧很淡然地说:“对。”随后继续带她往外走。
“我好像……知道你姑。”
出了那间房,走出了十几米,夏仅慢慢回过些神。她攥紧手,有些兴奋地对江天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