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就见着一个穿着道袍、扎着道士头,满脸麻子的瘦小男子,侧对着他们盘靠在皮质沙发上,双手合十拜着墙壁上挂着的佛祖像,嘴里嘀嘀咕咕。身前的茶几上摆着插满数根香的香炉。整个屋子里烟雾缭绕,激得他们不住喷嚏。“魏天师”不动如山地继续“念经”。
……这太不敬业了吧,都不做点功课的吗?这样也能骗到人,村民们未免太淳朴了吧?柳卿心中有一万个槽不得不吐。
柳爸爸直接开门见山:“魏麻子,大柳村的柳淑娟给了你多少钱。”魏麻子“念经”的声音戛然而止,又镇定道:“几位施主为何而来。”
“你和柳淑娟合伙一起骗柳根生,要建新房子消灾。这件事我已经有了证据,你马上和我去刘根生家,向他解释,不然我就把你送去派出所!”柳爸爸厉声说。
魏麻子淡然起身向他们拜了一礼:“想必施主就是柳淑娟施主的哥哥吧?既然你们知道了那我就实话和你们说了吧,柳淑娟是来找过我,但是只是要我帮忙算了一卦,施主你有个什么证据?我堂堂正正算卦,岂会因为个不知所云的东西就进派出所?”
这魏麻子,不仅麻子多,刷子也有那么两把啊。柳爸爸没想到他这么难缠。
“我舅舅是云开公安局的!妈妈快打电话叫舅舅来抓他!”柳卿装作天真的样子,躲在妈妈背后说。让舅舅来客串了一把警察。
魏麻子脸色微变,他能量可没有大到云开哪儿去。为了个柳淑娟,得不偿失啊。柳卿妈配合地拿出手机,作出要拨号的样子。魏麻子脸上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急忙道:“诶,施主等等,我可以和你们去。”
柳卿妈放下手机,魏麻子补充:“不过,你们不能揭穿我是骗子。”柳卿妈又抬起手准备拨号,“那就把我抓去吧!把我名声坏了还不如把我给抓了呢!”魏麻子苦着脸喊道。
柳卿爸按下柳卿妈手中的手机:“那你想怎么说。”
“就说我制出了一个符,贴到洞上就能消灾。您看这样行吗?”魏麻子弯腰搓手道。
柳卿意识到这是个让爷爷心甘情愿去做体检的好机会,她插话:“爸爸他说了,还要爷爷奶奶他们去医院检查身体。”
“您要加啥都行,尽管吩咐。那我这就去拿上东西和您走。”
柳卿爸点点头,制止了要去拿东西的魏麻子,冷冷地说:“慢着,你不能跟我们一路,我们先回去。你晚上再过来,记得表现好点,别让他们发现破绽。”
“我办事,您放心!”魏麻子点头哈腰地送他们离开。
回爷爷家的路上,柳卿爸阴沉又失望地说:“真没想到,柳淑娟能做出这种事。拿我爸当猴子耍。”
“之前我不喜欢她,你还跟我说教呢,现在你可看清他们是什么人了吧?”
“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结了婚后就变得糊里糊涂的。”柳卿爸想到这就一脸愤恨,“当初钟山要来做上门女婿,我是一万个不肯,这个男人,好吃懒做又阴险狡诈。现在把我们家闹成这样。”
“你妹妹喜欢人家你能怎么样,你回去要和你妹妹说说吗?”
“得说啊,毕竟是我妹妹。”
柳卿目光转向被他牵着小手的柳卿,声音变得柔和:“咱卿卿今天表现的很不错,要表扬,没有你,爸妈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咯。”
柳卿妈赞许地点头:“毕竟是咱闺女,聪明的很。唉,感觉卿卿一下就长大了,现在也不用咱们操心了,怎么感觉有点怅然若失呢。”
柳卿收着爸妈不要钱一样的夸奖,怪不好意思的。
柳卿爸又深深地叹气道:“不过,可惜的是没能把魏麻子给治了,还不知道他以后会骗多少人呢。”
“要不咱们等今天晚上他把事儿给干了,就去派出所举报他?”柳卿妈提议。
“你没听他说嘛,根本没有证据能够让他进局子,咱们要是真有个公安局亲戚就好了。
“总得想个办法吧,反正,不能让他再祸害人了。”
晚上他们正吃饭的时候,大门那传来敲门声,爷爷奇怪地说:“这大晚上的,谁还来串门,锦泽,去开下门。”表哥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筷子跑去开门。
柳锦泽打开门差点被吓得心脏骤停,一个穿着长袍,瘦瘦小小的人举着灯笼伫立在门口,烛火映在他惨白的脸上,衬得眼下愈加发青。跟个山中野鬼似的。仔细一看是前几日来过的魏麻子,但不知道怎么的脸上麻子都没了。
柳锦泽心情渐渐平复,不客气地骂道:“你打扮成这样干嘛,把老子魂都吓飞了。”魏麻子颤抖着手合了个十:“小施主对不住。”
柳锦泽脸色臭臭地说:“行了行了,什么是猪不是猪的,进来吧。”然后领着魏麻子进了堂屋。
老爷子一见是魏天师来了,忙起身让他先坐下。
魏麻子一副要断气的模样:“根生施主,我这几天费尽心血给您做法请了道符,把这符贴到补好的洞上,福气就能全拢回来,您也不需要再建新屋了。”
爷爷听了满脸喜气,“魏天师!你是我们家大恩人啊,太辛苦您了。要说咱们这屋子,我和老婆子还真是舍不得,这几天都没睡好觉。”
“没有,这是应该的,您可是九世善人,帮了您,对我也是大功一件啊!”魏麻子无力地喘了两口,慢慢说道,“不过之前福气散去对你们的身体还是有了影响,你们得去医院检查下身体。”
“好!听您的!”老爷子态度很端正。
坐在边上的柳淑娟夫妻俩一直处于呆愣的状态,钟山先忍不住了:“魏麻子,你在这干嘛呢!”
老爷子现在对魏天师是一万个满意,哪能让钟山这样对他说话,板着脸训斥:“淑娟!你管下他!怎么能对魏天师不尊敬呢!”
柳淑娟扯住钟山不让他再有动作。把事情真相扯出来,他们就别想在这住下去了,更别想要到钱了。
魏麻子走后,事情落幕。柳树南把柳淑娟叫到池塘边的柳树下,两人都没开口,静静地站那,气氛僵硬,最终柳树南心凉地叹道:“淑娟,你现在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了呢?”柳淑娟还是没有说话。
柳树南也不想听解释,继续道:“小的时候,家里穷得很,我们生日的时候家里会给我们两个鸡蛋。你还记得那事吗。”
柳淑娟沉默着回忆过去的事,他们小时候,一个鸡蛋能在商店里换点小东西。
哥哥爱学习,舍不得吃,想拿去换钢笔。她也舍不得吃,想拿去换头花和零食。做课间操的时候,她怕鸡蛋被偷,把它揣兜里兜着,没想到没被别人偷走,被自己给摔碎了。她哇哇大哭,一年就这么一次的机会,被自己给摔没了。
哥哥看她哭得那么伤心,钢笔也不换了,把自己的鸡蛋给了她。但柳淑娟知道,哥哥平时写字用的笔,都是捡的班上同学用剩的铅笔秃噜头儿,但他做梦都想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笔。
柳淑娟想到这眼睛一热。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她不爱学习,干脆辍学了,哥哥却考上大学,走出了小山村,日子越过越好。她看着心里嫉妒啊,嫉妒到最后蒙骗自己,是哥哥抢了自己读书的机会,她过得这么差都是哥哥的错。还会在哥哥面前时不时念叨,看到哥哥因为这感觉很对不起她,经常塞钱给她,她心里就会觉得这是应该的,甚至想要更多。
“你有什么困难,哥都是尽自己范围内最大能力来帮你,你现在是怎么了?”
柳淑娟眼眶越来越红,终于哭出了声:“哥,钟山想去青城做点生意,但我们没有本钱,也不好意思问你们要。是我被鬼糊了心窍。但我没有坏心思,钟山说能赚大钱,赚了钱我们就能加倍还你们了。”
“这样就能赚大钱,那我们家早就开起小车了。淑娟你听哥一句劝,好好脚踏实地地干活吧。这事我不会告诉老爷子,你也得给我瞒着,别再把这家弄得乌烟瘴气的!”
柳淑娟泪水涟涟的点着头。
第二天,他们和来时一样,提着大包小包,不过这里面都是自家种的菜和鱼,承载着老人家的心意。一起走的还有两个老人家,去云开检查身体。
柳卿一下车又吐了,和旁边两个精神抖擞的老人家形成鲜明对比。爷爷看了心疼的很:“可怜我们卿卿哟,下次别来爷爷家了,这也太遭罪了。爷爷想你了就来看看你。”老爷子居然舍得为了她主动离开自己那个小山洼,柳卿感动了。这可是爸爸重病才能得到的待遇啊。
柳卿爸妈明天多请了天假,带着两个老人家去医院做体检。
体检查出老爷子患有高血压,要长期吃药控制,以后每年得检查一次。
老爷子看居然真给检查出病来,都要把“魏天师”吹捧到天上去了,说他就是个活神仙。
柳卿爸站在一旁听着爸爸对魏麻子的吹捧,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吐露真相的冲动,人家医生刚说了,要老爷子保持良好的精神情绪,预防脑溢血。他要是把真相说出来,老爷子怕是要被气得当场脑溢血。至于奶奶,她的身体才叫好的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