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殿下有什么话要与姜千澄私下里说?
在场人一时弄不清楚状况,讷讷地看着正在耳语的一男一女,心里浮起一丝奇异的想法,总觉得他俩之间气氛诡异得很。
沈放拉住姜千澄手腕,要带她出凉亭。
姜千澄去掰他的手,一个劲地摇头,不愿意随他出去。
她挣扎地抽手,道:“你松开我。”
大概是少年手上的力气太大,弄疼了小姑娘,没一会,姜千澄眼里泪水打转,声音也变得哽咽:“疼,你先松开我。”
沈放转头,见小姑娘双目通红,一双眼睛委屈得不得了,颗颗泪水如宝石掉落,砸在洒金的裙面上。
沈放一下松手,柔声道:“还疼吗?别哭了,是我不好。”
可他声音越是温柔,姜千澄眼中泪花就汇聚得越多,怎么止也止不住。
若在从前,姜千澄伤心落泪,沈放总会揽住她哄一会,可现在是在外人面前。
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一双水洗过的眸子凝泪看向他,一刻,眼底的委屈透过眼神传递到沈放眼中。
沈放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沉默了半刻,抑制住上去抱住她的冲动。
“哥哥。”
她像枝头露水沾湿的海棠花,娇娇地喊他“哥哥”,一抽一泣,哽咽失声。
沈放心底漏了一下,能感受到她身上难受的情绪。
他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上前替她擦眼泪,道:“怎么哭成这个样子,谁欺负你了?”
他一走近,身躯挡住了外面的光影,也挡住了众人好奇看来的视线,姜千澄躲在他阴影里,低下头,想像从前一样,窝在他怀中哭上一会。
姜千澄克制住自己,用手绢拭干净泪花,抬起水光潋滟的眸子,声音还是哑哑的,道:“有什么事,燕王殿下在这里和臣女说就是了。”
话语这样的疏离,摆明了想和沈放划清楚界限。
沈放微微皱眉,再次去拉姜千澄的手腕。
姜千澄手一缩,放在身后,不让他碰,余光瞥一眼外头的宾客,出声提醒他道:“这么多人看着呢。”
沈放背对着众人,自然瞧不到外人脸上的神情,也不在乎外面的想法,可垂下眸,看小姑娘一副吓坏了的样子,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后退了一步。
罩在姜千澄身上的影子终于退去,阳光又照了进来。
姜千澄如释重负,长松一口气。
还好,沈放没当着这么多人面,干出什么逾矩的事。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和沈放划清关系,就不能再有纠缠。
可当她与沈放四目相对,少年转身,往外走去时,姜千澄心里不舍极了,有一股上前拉住他的冲动。
她浑浑噩噩地坐下,浓长的眼睫上缀满泪珠,挡住了眼底情绪。
燕王殿下走了。
来时一大帮人围着他,走时也是一大群人簇拥着。众人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燕王殿下为何来这一遭,细细一想,似乎发现了一丝苗头——
难道沈放是为了特地见姜千澄一面才来的?
这么一想,众宾客看姜千澄眼神都不对了,万万没想到,原来姜千澄与沈放私下里还有一段不为牵扯。
这可真是太暧昧太古怪了。
燕王殿下平素多高贵一人,居然放得下身段,细心地哄姜千澄,还替她擦眼泪哄她,在场但凡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在燕王殿下心中,姜千澄绝对不一般。
可这二人什么时候在一块的?
众人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早在沈放去西北之前,这对小年轻男女就看对上眼了。为何又传出了沈放要娶崔大小姐的传言?
宾客一看姜千澄哭得跟个泪人,顿时恍然大悟。
定是皇帝有意赐婚,硬生生拆散了这对小情人,姜千澄这才心碎不已,潸然落泪,而沈放快马加鞭,硬是提前好几天赶回京城,怕就是为了这事。
这一想不得了,原来是皇帝棒打鸳鸯啊。
人家燕王殿下心有所属,两心相悦,私下里都不知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却被长辈这么一搅和。
一个是年少成名、英俊高贵的燕王殿下
一个是容貌艳绝、皎若秋月的尚书之女。
二人看着家世样貌都极其的般配,站在一起,跟一对神仙似的,无外乎能看对上眼,估计也只有对方种样貌能入他们眼睛了。
只是这事太出乎意料了,谁能将这看似毫无联系的二人联想到一起啊。
其实也不怪外人联想不到,这两人太会藏了,没露出一点马脚,硬是将所有人都瞒了过去。
真论起来,也有种种迹象可循,比如燕王府和姜家靠得极近,不就住一条街上吗,比如姜千澄的父亲,就是在当年皇帝带着沈放微服私访,被皇帝任用了吗,又比如姜千澄才到京城会,小姑娘一个,时常缠着沈放......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原来人家老早就在眼皮子底下暧昧了,只是没人往这方面想罢了。
一时之间,宴席上沸沸扬扬。
宾客今日来长公府,本是给小郡过生辰,这生辰也不过了,私下竟然全都在议论此事,嘴里什么话都敢说。
也不知事到如今,如何继续发展下去?
燕王殿下究竟是顺应接受赐婚,迎娶崔大小姐,还是去找皇帝抗争一回,娶情投意合的姜千澄?
又或者,两相中和一下,全都娶回去,一个做正妃,一个做侧妃,两边都不得罪?
众人聊着,都觉得这一方法最为稳妥。
但谁为正、谁为妾,这可有讲究了。皇帝之命不可违,若娶崔怀眉,让姜千澄为妾,虽然委屈了点姜千澄,但嫁的是燕王,不是种一般的只会靠山吃山王子皇孙,总还凑合得过去。
总而言之,无论最后沈放会娶谁,这场婚事足以吊足众人胃口,在京城好掀起一段时间的热议了。
沈放走后,姜千澄一个人坐在凉亭里,外人说话声飘不进她耳朵里,她的世界一片混沌,脑海也像浆糊似的。
好友们围上来,言语关心,旁敲侧击询问她和沈放之间的事,譬如何时在一起的云云。
她们与姜千澄说话,沉浸在这一燕王殿下这一话题里,目中带有好奇与艳羡,姜千澄低头不语,想怎么办呢,她和沈放的关系终于让外人发现了。
外面怎么想他们的都有,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姜千澄一直没捅破最后一层纱纸——
她之前借着年纪小,和沈放撒娇,说要嫁给她,说着说着,沈放都以为是她童言无忌说的玩笑话了。
但究竟是不是玩笑,姜千澄自己清楚。
她至今一次都没有和沈放表示过爱意。
而沈放先前为了哄她,嘴上答应娶她,却也没真真正正说过喜欢她。
他们之间还差最后一步......
姜千澄趴在凉亭靠椅上,下巴搁在手背上,愣愣地望向池塘。
一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后来回忆起来,只觉得一片模糊,什么也记不清了。
姜千澄没能坚持到宴席结束,一到傍晚,就匆匆告别,出了长公府。
她回到家,将门重重地关上,任由外面丫鬟嬷嬷怎么敲,她也不开门,上床捞过被子,将头埋在里面,低低地抽泣起来。
她全身上下好似虚脱。
不过哭了一场,心里的郁气也吐了出来,迷迷糊糊地想,若沈放娶别人,她也不喜欢他了,她这辈子又不是非得嫁给他才能活下去。
可少女的心事一向复杂,想要从一段感情中抽离,如何的艰难。
姜千澄一觉睡到了午夜,醒来时,枕头都湿了,梦里又回到了九岁时,她还是一个没人疼爱的小可怜的场景。
她嗓子哑,起来想倒杯茶喝。
手撑着身子,发觉桌上摆着饭菜,不知是不是嬷嬷想办法冲开了门,进来却发现姜千澄睡着了,没有打扰,把饭菜放下就走了。
姜千澄扯了下嘴角,没有一点想吃的胃口,赤脚下床,给自己倒茶。
这时,窗户边“啪嗒”传来一声响动。
屋子里黑黢黢的,几缕月色从窗户边照进来。
姜千澄背后一麻,转过身,以为是自己幻听,结果却见一团黑色的身影慢慢笼罩上了窗户。
看身影,似乎是一个男人。
姜千澄吓得后退一步,没忍住朝屋外叫道:“钱妈妈,钱妈妈你快来——”
她害怕是贼人,一瞬间想到了好多种求饶逃命的办法,紧紧地握住手上茶碗,心里给自己鼓气,若贼人胆敢靠近,她就一把拿起杯盏,往他头上砸去。
“吱呀”一声,一把锋利的小刀塞进了支摘窗的细缝里。
刀身闪烁寒光,劈开锁住窗户的横木,下一刻,窗户便被人向上抬起。
姜千澄毛骨悚然,背抵上桌案,就要失声大叫,喊仆人进来,却见窗户敞开,月光勾勒出少年秀丽的容颜。
沈放肌肤在夜里淬着玉一般的肌肤,双眸亮如星辰,修长的腿跨过窗户,手指抵着唇,示意她道:“小声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阿宋”小可爱的地雷,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