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其实姜千澄也不确定,那日皇帝下去是不是为了救自己。
他冷声道:“我下去救人和你下去救人,是一回事吗?”
姜千澄不语,头靠在他肩膀,尾指轻轻地勾了一下他的手心,一下又一下,是想让他别再生气了。
沈放凝视着她好半天,久到姜千澄全身不自在,他才将她放回榻上,替她盖好被子,道:“不要以为朕会给你好脸色看,你好好想想,你这事有没有做错。”
姜千澄抱住他胳膊,轻轻地点了点下巴,“有错,下次臣妾不会这么莽撞了,陛下别生气了。”
一边的沈乔站在床边,看自个的哥哥虽然面上神情冰冷,却受不住姜姐姐仰望他那小鹿一样的眼神,终于低下头,贴着姜姐姐耳朵,脸色放晴地与她说话了。
沈乔小嘴微动,才要张口,沈放就瞥了她一眼,命令道:“出去。”
沈乔不敢不从,依依不舍地望着姜千澄,稚声道:“那皇嫂嫂,乔乔明天再来看你,给你带海棠酥酪吃,乔乔先走啦。”
那“皇嫂嫂”二字钻进姜千澄耳朵里,姜千澄下意识转头去看沈放。
这个称呼喊自己,是不是不太好?
沈放倒也没纠正沈乔话语里的称呼,只命令太监护送小公主出去。
不一会儿,外头有太监来请皇帝。
沈放临走前,俯底身子,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道:“你在宫里好好的休息,晚上朕来你宫里陪你。”
末了他又道:“不要因为药苦就不喝药。”
姜千澄摇摇头:“臣妾不会因为药苦就不喝药的,陛下放心吧。”
沈放显然是不信,起身对碧荷道:“你家娘娘若是不喝,你灌也要给她灌进去,晚上朕来再告诉朕,知道吗?”
姜千澄微愣。
若告诉沈放,指不定他到时候他用什么法子逼自己喝,她心里那点侥幸心理顿时烟消云散。
姜千澄把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望着男人的背影,道:“那陛下晚上早点来,太晚了,臣妾可就要歇下了。”
沈放脚步顿了顿,“好。”
等他走后,姜千澄转首,招碧荷过来。
碧荷问:“昭仪娘娘有什么事?”
姜千澄额头上围着一圈薄薄的纱布,是她那日在水中磕碰到冰面,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
她额头隐隐作痛,长话短说,问道:“张家二小姐现在在哪儿呢?”
也不知这话如何的吓人,碧荷脸色一白。
姜千澄瞧她这样,也大概猜中了结果。毕竟大庭广众之下,花宴之上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张芷清衣衫不整地被皇帝从水中抱出来。
张芷清身子被外男看去,只怕也是要入宫为妃的。
何况......听说张芷清与皇帝是青梅竹马,二人情意匪浅。
姜千澄想到这里,额头更疼了,刚刚她当着沈放面,说他跳下湖水是为了救自己,沈放并不否认,但姜千澄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妃子,顶多有点宠爱罢了,在他心中能有多少的地位?怎么比得过他认识那么多年的青梅竹马,想来他没否认,也是为了安抚自己。
姜千澄也没觉得多难过,捞过被子,挡住半个脑袋,也挡住脸上所有的情绪,在碧荷开口前,道:“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碧荷小碎步跑到床边,蹲下道:“昭仪娘娘,不是的,您别乱想。”
石榴红绣花开富贵的被子里那团身子动了动,往里翻了一圈,没发出声音。
碧荷又道:“陛下没纳张家的二小姐为妃。”
姜千澄一下揭开被子,露出一双明眸,问:“真的?”
**
沈放从甘露宫出来后,直接去了慈宁宫,行至一处偏僻宫殿,还未入内,里头传来女子的说话声。
“太皇太后,求求你,能不能让陛下将我纳进宫,我也不要别的位份了,就算是美人、才人,位份更低的选侍,我都不在乎,我只求能陪着陛下。”
“啪”的一声,茶盏碎地。
张太皇太后情绪激动,语气里裹着愤怒与怒其不争:“你听听看,这是一个国公府小姐说出来的话吗?你的家世,放在外面,京城哪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嫁不得,怎么非要入宫?你知道才人、选侍那是什么位份吗?那都是宫女被宠幸后才会封的位份!”
张芷清哭得声气不顺:“芷清也不想,可芷清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现在外头谁不知道我被陛下从水里抱出来,已经算陛下的人了,我出去还能嫁谁?”
她哭到最后,话都说不完整了,只道:“太皇太后,芷清从小就敬仰您,想成为一样受人尊敬的人,求求您去和陛下,让他不要再冷落我了,好不好?”
冷落?又没有宠幸过,谈何冷落?
太皇太后摇摇头,一抬眼,就对上了进来皇帝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