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怀德走出大门时,外面又飘起了小雨。
他举起手机,看着李子初发来的长长的检测报告,上面尽是他不认识的化学符号。
其实那药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孟怀德想了一想,该说的他都已经说给了乔梦,就看她会不会就此收手。
孟怀德紧了紧外套,右小腿又开始泛起刺痛。他拖着腿坐到廊下,打算等到雨停了,再开车回酒店。
京市一如往日拉开阑珊灯火,园区内还能闻到夜宵馄饨与炒粉条的香味。孟怀德继续低头翻看手机,维.尼熊的头像后,是良久的沉默。
“好点了吗?”孟怀德问。
“嗯。”回复紧接着弹了回来。
“还饿吗?”孟怀德问,看着门口三三两两的夜宵铺子,其实是他自己饿了。
“不饿。”对方简单传来两个字,过了半分钟,又说:“不过前辈要投喂,我就勉为其难接受吧~”
孟怀德抬起头,见雨势见小,三步并作两步往门口走。
等他回到车上时,手上多了两份馄饨。
suv不到半小时就冲到了沈舟济家小区口,孟怀德快马加鞭,捧着热气腾腾的馄饨便往楼上跑。
“你的外卖到了。”他在门外喊。
“外卖?我什么时候点了外卖?!”屋子里是沈舟济的声音,照例的傻里傻气。
门被“吱”一声向外推开,孟怀德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只见里头探出个年轻男人的脑袋,上半身□□,脖子上还搭着浴巾。
“你谁啊?”年轻男人瞪眼看着他,一脸凶神恶煞,“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上次,在酒吧和舟舟吵架的那个孟什么吧?”
“怎么了飞飞?”这次才是沈舟济的声音。
“没什么,我点的外卖到了。”许飞大言不惭地拿过孟怀德手里的馄饨,黑脸道:“东西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见孟怀德一脸漠然,许飞又忍不住补充道:“以后离舟舟远点,你们的事情他都跟我说了,你这个老色鬼,别以为仗着前辈的资历就可以为所欲为。现在是法治社会,懂吗?法治社会。”
“你们在说什么呀?”沈舟济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没事儿的,我跟外卖小哥多说几句话。”许飞冲屋内人喊,“遥控器我放茶几上了,你要看电视自己开啊!”
孟怀德面如冷霜。
“还不快滚?”许飞压低嗓门,“嗙”一声地关上了门。
“你说什么呢?说这么久。”
“没什么哇,我就说这汤洒了,让他注意点。”
“你别乱动,我喂你啊——”
“不用了吧,我自己有手。”
……
屋里飞出一阵打闹声,纵然隔着一重防盗门,可孟怀德依然听得真切。
他机械地转过身,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才摁下了电梯向下键。
“话说,那个孟怀德干嘛老是缠着你啊?”许飞替沈舟济打开外卖包装,将他的那一份,端到他面前。
“谁知道呢。”沈舟济舀起一勺,吹了吹,说:“可能是见我年轻貌美吧。”
“你就吹吧。”许飞笑嘻嘻地看着他,“烫吗?”
“不烫。”沈舟济大力咀嚼着馄饨,一脸满足地看着许飞说:“飞飞你真仗义,要不是有你陪我,我一个人在家里要闷死了,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馄饨。”
“把醋给我。”许飞拿过沈舟济手旁的陈醋,正要把外卖袋子塞进垃圾桶。
“这是啥?”他突然看见塑料袋里放着的棒棒糖。
“我靠,没搞错吧,现在送外卖还附赠棒棒糖?”
“什么棒棒糖?我看看!”沈舟济一听到“糖”,饥荒似的抢了过来,“哇,是阿尔卑斯哎,我已经很久没吃阿尔卑斯了。”
“你瞅你那点出息。喜欢吃,下次我买一箱放你家里。”
“不要,我要控制热量,带教说我该减肥了。”沈舟济百无聊赖地放下手里的糖,忽而一搐,脸上闪过一丝丝的惊讶。
“怎么了?”许飞看到了他脸上的反常。
“没……没怎么,”沈舟济低头看着那支阿尔卑斯,奇怪了,商家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草莓味的呢。
……………………
京市,维纳斯舞团。
一字排开的皮椅上,一位西装男子容貌俊雅。他的身前,是循环滚动的投屏资料。“孟怀德”三个大字投在他肃杀的眉角,旁边的助理q一脸乖觉。
“孟——怀——德。”
西装男按动遥控器,投屏立刻跳出尤利西斯巡演的剧照。
照片上的男人意气风发,身后闪光灯如璀璨星河。
“真难想象啊,以前的孟怀德居然是这个样子。”西装男吐出一句嘲弄,眉眼满是轻浮。
“听说golf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助理q上前半步,微微俯首:“那个叛徒沈舟济,从维纳斯跳到golf之后,霉运不断,听说他的脚,已经快要不能跳了。”
“天助我也。”西装男轻轻一笑,“做了这么多年老二,是时候该向前一步了。”
“您放心。”助理q弯下腰杆,笑成一朵花:“公演就在下个月,这次我们做好万全的准备。”
“别的也就算了,孟怀德是最让人头痛的。”西装男松了松衣领,一提到这个名字,他的下巴就止不住地冒红疹。
“乞丐穿上了王子的衣服,他也还是乞丐。更别说——”助理q直起身,侧头望向投屏上的尤利西斯:“他现在连王子的衣服都没有,只是一条瘸了腿的狗,有谁会看得上一条瘸狗呢?”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嘛。”西装男颇有意味地看着身前男子,暧昧笑道:“要知道,狗急起来也是会咬人的。”
………………
第二天,沈舟济还是忍痛去了排练厅。头晚上消炎药堪称奇效,今早起床的时候,脚上的肿伤消退了不少。虽然还是会有些痛,但相比昨天已经大有好转。沈舟济乍一想,还是决定去团里。
沈舟济赶到排练厅时,其他人还没有到。整个厅里就孟怀德一个人,坐在整面镜子前发呆。
他愉快地说了声“早”,不料人家动也不动,整个人又回到了冰山模式。
“早呀,前辈。”沈舟济以为他没听到,又鼓起勇气招呼了句。这次,他确定自己的声音足够响亮清晰,他不可能没听到。
孟怀德久久不语。
“前辈这是怎么了?来月经了啊?”沈舟济开起玩笑,说完以后他后悔了,他发现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孟怀德双手搭在膝盖上,表情像水般沉寂。他就这样坐在那里,跟一块化石没什么区别。
沈舟济看着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大惊道:“你不会在这儿坐了一个晚上吧?!”
过了许久,孟怀德才徐徐抬头,极为疲惫地挤出一个“嗯”。
“我的天,你不回家吗?”沈舟济一脸“这人脑子里成天在想什么”的困惑表情,他走了过去,拾起滑落在地的毯子,重新放在了他腿上。
也是在那一瞬之间,孟怀德猛地抓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扯到身下。遭到突然拖拽的沈舟济失去平衡,野猹似的翻到他身前,以一种接近参拜的姿势瘫在他面前,被他凝视与检索。
“痛……痛……”沈舟济掰着手,不曾想对方越抓越紧。
“看着我。”孟怀德捏住他的下巴,逼迫他的五官对上自己,“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跟那个许飞,什么关系?”
“飞飞……?”沈舟济一头浆糊,“我……我们只是好朋友……”
“朋友?”孟怀德迈开腿,一脚蹬在他的大腿上,“朋友还能喂你吃馄饨?朋友还能在你家一件衣服也不穿?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沈舟济,现在是连像样点的借口都懒得编了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沈舟济用力挣开他的手,往角落里缩。
又来了,又来了,那个温柔不到一天,只会撒气发飙的孟怀德又回来了。
“我和他只是哥们儿……我在家无聊,他过来陪我……”沈舟济不知为何,自己开始解释了起来,“没穿衣服……那是因为他晚上跟女朋友有约,就顺便在我家洗了个澡。馄饨……他是说喂我,但是也是看我不方便动手。我说我手没事……他也就没喂了……”
沈舟济越说越没底气,他小心翼翼地瞟了眼孟怀德,感觉像在哄劝一位暴君。
“你以为我会信?”暴君懒懒开口,一字一句尽是不驯:“幼稚园小朋友都没你会编。”
“你爱信不信。”沈舟济从地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服,愤慨道:“真受够你了。你精神有问题,你去看看脑子吧!”
“你说什么?”孟怀德歪过头,一双眼里溅满火苗:“你再说一遍?”
他一个箭步杀了过去,像拎小猫儿似的把沈舟济从一头拖到另一头。
“你干嘛?你放开我?!”沈舟济咬向他的虎口,“你这个死变态,夕阳红,老色鬼!”
“死变态?”
孟怀德开始解袖扣。
“夕阳红?”
外套也脱了下来。
“老色鬼?”
这次扒的是沈舟济的衣服。
孟怀德横手一撕,将他的小羊肖恩t扯出了长长一道口。
“你既然这么喜欢用这些词骂我,看来,我还不能让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