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出事发生得太突然,陈宏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杨娇娇就已经被摔出去,后面他也被撞晕,当迷糊醒来时看到一支部队在救人,之后他们被部队的车转到了市医院。
医生检查之后,他睡了一觉,到了凌晨就醒了,醒来之后一直没困意,便下床过来看看,所以才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
“前夫?”王明礼闻言有些迷糊,一时间没反应他嘴里的前夫到底是什么情况。
“对,是前夫。”陈宏略带着笑意的眸光扫过两人身上,“他们前不久已经离婚,所以杨娇娇同志现在没有丈夫。”
他的唇角勾起,看着贺云成问:“是吧,贺团长。”
王明礼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刚才杨娇娇的那些话是这层意思吗?
他刚才为什么就想到“死了”这个词?
贺云成幽深的眼眸轻抬,自上而下的打量陈宏一番,而后,将从臂弯上散落下来的衣袖闲适的往下挽了挽,唇角一掀,嗤笑:“我以为你大难不死会先跟我开口说谢谢。”
他挑眉,语气凛然:“自己都已经这样了,还是少嚼些舌根,少点管别人家里的事,要不然下次可没这么好运再被救了。”
三言两语的对话,有点儿针锋相对的意思,王明礼夹在中间,迷迷糊糊,只抬眼一看,便见贺云成神色阴晦,那眸光也变得凌厉,像是要冲锋上阵去打仗一样。
他心想着,听他们的口气好像相互认识的吧?
怎么说话感觉气氛有点儿凉凉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应景似的,廊道里一阵凉风“呼”的几声灌入,他只觉得脖子也跟着凉凉的。
“这倒是。”陈宏轻笑了一声,“谢谢贺团长你救了我们一这车人,不过,我是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别人误会的好,毕竟你跟杨娇娇同志确实已经离婚,我觉得杨同志应该也不喜欢别人误会什么。”
他面色淡笑,语气平静无波,但他的话却让王明礼身子一哆嗦,吓得犯困的脑子都清醒了。
杨娇娇可不就是病房里面那个女人吗?
她原来不是团长的朋友了?什么时候就成了他的前妻了?
“团长?”他看着贺云成,好像明白了刚才为什么觉得自己的脖子这么凉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努力克制让自己的声音不打颤,可内心早就慌乱一片,要知道当初在大街上那会儿,是他让贺云成去帮自己打听杨娇娇的,甚至他当初还想着去杨家提亲!
而且,之前在去县城的车上,他还那么主动的关心杨娇娇……
王明礼觉得自己的活儿要保不住了,因为就在刚刚,他还想着如果杨娇娇的丈夫真的死了,他会等些日子再去提亲,所以才想着跟他确定她的男人是不是已经过世了。
谁知道,杨娇娇原来的丈夫竟然是自己的团长?
他刚才好像公然诅咒贺云成?
还当着他的面!
这一刻,他只想把自己之前所说的话全都收回来,再找个地儿钻进去,就当自己没出现在这里过。
贺云成垂首,面无表情看着他,片刻后,他道:“你先回去,明早来换我。”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有什么情绪,王明礼听得身子也僵了好一会,不过得了吩咐,他哪里还敢再呆,立马敬个礼撒腿儿就走。
在走出的几步里,他后背凉意凛凛,脑海里的思绪也跟着慢慢的顺了。
王明礼转到贺云成部下的时候就知道他已经结婚了,他平时几乎不谈自己的私事,几乎没有跟部队里谈到自己的妻子,所以王明礼只知道他结婚了,其他的事一概不知。
跟杨娇娇见面两次,他觉得这姑娘不仅人长得好,性格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看着应该是很好相处的一个姑娘。
贺云成三年没回家,按理夫妻分开这么久感情应该更好才是,可结果回家之后就离婚,这也太儿戏了吧?
在部队这些日子,他的团长向来做事认真,果断,负责任,怎么在感情上就这么不靠谱呢?
该不会在情感方面是个陈世美所以才要离婚吧?
那不就是别人口中的坏男人了?
还是另外有原因?
就这么短短几步路里,王明礼心里自行想象了各种他们离婚的原因,甚至还脑补了他的团长是个渣渣的想法,但他的那些小想法,贺云成自然不知。
看着他走远后,贺云成后退两步,抬着阴冷的眸子看着陈宏,他穿着病号服,五官深刻,神色有点儿憔悴,但并不影响他的这副还不错的皮囊。
他无声笑了几下,微舔着唇角问他:“陈知青,你这次进城队里批准了吗?你是否没有任何隐瞒如实告知队里你此行的目的?”
顿了片刻,不等对方回应,他又笑问:“你这次来城里干什么?为什么会跟她在同一个车里?”
他的话说得有点儿快,轻飘飘的,好像一阵风,但陈宏听得很清楚,他垂眼,长长的睫毛轻眨,覆盖着此时眸子闪过的警惕。
片刻后,他抬头,嘴角弯出笑意:“这些我自然跟队里说过,要不然怎么来?虽然你是部队的兵,但我来这边做什么应该不用跟你报备。”
“当然是不用报备。”贺云成啧了一声,“所以,我刚才说不说自己跟杨娇娇的事需要向别人报备吗?”
他说完,冷嗤一声,伸手去推开病房的门。
陈宏却快他一步,伸手挡住了他,“你们的事也是不需要跟别人报备,但既然你们现在已经离了婚,你就大大方方跟她拉开距离不好吗?”
“我相信她一会醒来,应该不太想看到你,虽然你之前救了我们,但这是两码事。”
贺云成低头看了一眼他拦住自己的手,若换是平时,这只手臂早就已经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
他的手收回,微正身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眸光冷意如霜:“所以,今晚受伤的你是想代替我在这儿守夜吗?”
杨娇娇现在手脚都不方便,自然需要人守夜,王明礼不合适,今天他一天都在忙,一时间也找不着哪个人帮忙。
“只是轻伤,所以我觉得自己比你更适合。”陈宏眸光冷淡,语气直白,“以前既然做到三年不回家,那想必你守不守夜也没什么意义,不用装有情有义,这种事情当朋友的来就行。”
“这万一让认识的人看到,还以为她又对你纠缠不清,要是被人误会,时候上哪儿说理?”
“贺团长,你应该明白一个人的名声有多重要?”他还不忘笑着提醒他。
最后那一句话,贺云成真是被提醒到了,要知道在三年前,他的名声也差点毁了,一个人的名声有多重要他能不知道?
贺云成也是这次回家的时候才知道队里有多少知青,加上重起知青宿舍那几天,他见过这个男人,除了长相周正一些外,他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现在话一出却隐隐透出他的几分锋芒。
看着他没说话,陈宏再笑:“再说贺团长救灾也累了好几天,应该是需要休息,人民群众以后还需要你们。”
贺云成盯着他,本质上,他们两个现在的处境都是一样的,都是单身的男人,只不过因为离婚的事,他跟杨娇娇距离拉远了些。
冠冕堂皇的话,现在从他嘴里听出来,听起来倒好像有些道理。
沉吟良久,他无声一笑,朝陈宏抬起双手,脸上染上了笑意,“行,那你来守夜吧。”
他说完直接转身,往护士站那方向走。
陈宏轻垂着眼,眸子里泛着清冷的光,眼角瞥见他走远之后,直接推门而进。
听得到身后“嘎吱”声响后,贺云成回头往后看,廊道静悄悄的,灯光很暗,但能看得见那扇门已经关了,他转头,唇角的笑意慢慢收敛,幽深的眸光暗了下来。
他往护士台走。
现在已经过了凌晨,护士台只有两个护士,一个趴在桌子上睡觉,一个正低头在对着什么单子。
贺云成走到台前,伸手轻轻敲了台面,那正在对单的护士抬头,看到一个年轻的军官正眸光深深看着自己。
不知怎么地,她突然就站了起来,声音有点儿结巴:“同,同志,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三号房有个叫陈宏的病人,不好好休息跑去了九号病房守夜。”贺云成淡淡看着小护士道,“这样不利于他的身心健康,也影响医院的管理,这个你们护士应该能管的吧?”
那护士只觉得他的声音沉沉的,带点儿磁性,在这静谧的夜里,勾得人耳朵都要滚烫了起来。
再看他剑眉朗目,挺鼻如峰,高大的身躯在台上投下了一片阴影,还穿着军装,那英气更是逼人,她不自觉地点头:“能的,我们会以病人的健康为最主要。”
“那就好。”贺云成唇角轻勾,“那你现在过去把他叫回病房,让他务必要好好休息,九号守夜的事不用他担心。”
他笑意淡淡,狭长的眉弯起,眼眸深深,像是一阵漩涡,淹没了护士此时的冷静,所以她很快应下:“好,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说完,她拿着记录本,当即走出了柜台。
贺云成看着她走进廊道朝那边走,便转身找个位置坐下。
重起知青宿舍那几天,他是去帮忙了,但是大队前期准备的那些事,他没怎么参与,当时听大队长还夸了陈宏能干几句之类的话,只不过那时候他没怎么在意这个人。
刚才的对峙贺云成能感觉得出这个男人跟言家华完全不是一种人,言家华没有什么心机城府,很多事情都写在脸上,待人倒是一视同仁,但这个男人他有点看不透。
他是知青,三年前来的大队。
除了这个,贺云成对他一无所知,脑海里没想出什么东西来,他身子微微后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没过一会,便听到护士跟陈宏对话的声音,紧接着,有关门的声音,护士一边走一边叮嘱着男人要注意身子。
贺云成缓缓睁眼,转头,朝廊道里走出来的两人看了一眼。
陈宏脚下的步子微顿,坐在护士台边上的男人侧头,目光瞥着他,那脚还一下一下地点着地,姿态悠然。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似划出一道寒茫,空气里便有了点点凉意。
陈宏微垂眼,在护士的催促下推开了自己病房的门。
贺云成看着他进门后,又坐了会,等到护士回柜台后,他沉笑道:“医院还是管得不错的,真心为病人着想。”
小护士面色微红,点点头,“我们以后会做得更好的。”
贺云成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起身朝病房走。
病房里,那个女人没有醒,一连累了几天,他身子也很乏,但直接拉着椅子,找个一边的位置躺下。
杨娇娇是被尿憋醒的,她睁眼时,头顶的天色已经大亮。
她眨了眨眼,看了一下周边的环境,身子的酸痛很快提醒着她记得了昨天出车祸的事。
这会儿睡了一夜,头是不怎么晕了,只是想到这年代连车都少有,连车祸这种事她都能碰上,实在是倒霉!
她用唯一没有受伤的右手撑着身子起来,待颤巍巍穿上鞋子后,还没走出一步时,一道沉沉男人的声音响起:“你要去哪?”
杨娇娇身子一个激灵,吓得直接坐在了床上。
这么一坐,她的身子,一阵钝痛。
嘴里嘶了一声,她抬头,看到贺云成从房内的窗口处朝自己走来,微瞠着眼,声音磕巴:“你……你怎么在这儿?”
那个王明礼不是说他一时会回不来么?怎么这就回来了?
贺云成看着她眸光惊愕,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垂眼淡道:“很意外吗?”
他脸色有点儿沉,杨娇娇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得罪了他,只唇角轻轻扯了扯:“有一点,你原来不是在救灾吗?什么时候到的这儿?”
贺云成看着她,声音淡淡:“昨晚。”
大概是睡多了,杨娇娇神色有点迷糊,他昨晚来怎么一点动静她都没听到?难道他一整夜都在这里?
不是吧?
他没这么好心。
不过现在杨娇娇没有时间多想,这会儿只想着上厕所,但病房里她没有看到厕所,只得尴尬地问男人:“那个,厕所在哪儿?”
贺云成没说话,然后上前要扶住她。
“这倒不用。”他突然这么好心,杨娇娇差点就呛到了,“我还能走的。”
虽然全身都是钝痛,但是,她还能行的!
贺云成眸光深深瞥了她一眼,随后出了病房。
杨娇娇抬脚,一瘸一瘸的往外走,男人也走得很慢,很快跟她并列而行。
待到三号病房门口,杨娇娇下意识地往里看了一眼,还没看到陈宏,就听贺云成声音淡淡道:“别看了,他出去了。”
杨娇娇:……
就只是瞄了一下都能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我只是随便看一下。”她声音有点儿不自然,现在贺云成在这,那他应该见过陈宏了吧?
贺云成垂着眼睑,将眸光里的冷意掩饰,跟在她身边亦步亦趋去了厕所。
厕所是公共的,这会儿早上,排队的人还挺多的,杨娇娇等了好一会的队才得了位置。
之后两人回到病房,杨娇娇重新躺下。
贺云成也不跟她绕圈子,直接问:“你一会想吃什么?”
杨娇娇很快摇头,昨天已经欠下他一个人情了,再累积,以后背的人情债岂不是更多?
他们已经离婚,人财两清,若是没什么必要的事情,不需要再有什么瓜葛,免得扯不清关系。
而且昨天听说陈宏的伤不重,她可以等陈宏帮忙,看看能不能在医院里订饭,所以没必要再拿他什么东西。
“不用了,我还不饿。”她眉眼笑起,可下一瞬,她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现在外面也没人经过,衬得室内很安静,这一阵“咕咚”地声响,房内似乎还能听到回荡。
杨娇娇愣怔,原本平静无波的脸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尴尬,昨天出门的时候她没怎么吃饭,中午也一下在车睡觉,到了晚上送到医院也没吃饭,现在算起来,她已经一天多没有进食了。
不能怪肚子,只能怪自己。
“肚子有点儿气。”她若无其事地淡道,随后翻出她的包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翻了翻,“等下我再走几步就没事了。”
她说完呼了一口气,看着男人,眉心笑起:“贺团长,我这里没事了,等我伤好了,再好好的谢谢你。”
她说完话,心想着自己都已经这么直接了,他应该明白她的意思吧?
她疏离的语气,直白的话语,贺云成又不傻,但是他并不想接话,只垂眼,眸光盯着她刚才从包里拿出来的东西。
似乎是一分文稿,但上面还有图案,画上的图还挺精致的。
他再迈进一步上前,低下头仔细瞧上她手里的图,声音随意:“你为什么突然要来市区?是因为手里的这个?”
杨娇娇手中的动作一顿,合上自己带来的那份设计图,觉得这些事情对他也没什么好瞒的,“是啊,我过来找找有没有好一点的料子。”
贺云成抬眸,看到谈到这事时她眉开眼笑,似乎很欢喜。
“你这么喜欢做衣服?”他沉声问。
杨娇娇闻言皱眉,心想着这问的是什么话呐,她一个开裁缝店的不喜欢做衣服,难道不要吃饭了?
“还行啊,我开了裁缝店。”她心想着这男人怎么还不走,她都快饿死了,一会还得找护士问问哪里可以有吃的。
贺云成听着她说完,转身在椅子里坐下,抬着深邃的眸,“市区的纺织厂在招人,里面会有很多面料。”
杨娇娇听着他突然跟自己谈起这个,有点不明白,嗯了一声,“那些面料他们卖吗?”
贺云成身子后靠,轻轻弯着漆黑的眼打量了她一眼,过了一会,憋不住了,轻笑几声:“我的意思是市区的纺织厂在招人,你要不要去里面上班?”
“普通技术工的工资高些,一个月能拿三十五块左右,工人二十五,你能胜任哪一种?”
杨娇娇对他听着这话有些反应不过来,两人都离婚了,什么清了,他突如其来给她介绍工作是想要干什么?
看到她出了车祸,撞得满身是伤所以可怜她?又或是看到前妻凄凄惨惨过日子觉得没面子所以想要抢救一下?
一个月三十五的工资,放在这时候真的好高啊!
若是一边上班,一边看书准备高考,想想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虽然想法是好,诱惑也满满,但不行,她不能上当了,穿书定律告诉她别跟男女主有什么关系,否则下场凄惨。
“不用了。”杨娇娇满眸笑意地拒绝,心口现在还有点儿痛,“我们已经离婚了,我现在的日子过也挺好的。”
纺织厂是多少女人想挤进去的地方,但她却拒绝得很干脆,似乎不用多少时间就做出了决定。
贺云成眸光深沉,交叠十指,声音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所以宁可跟着陈宏那小子百里长途坐着车到这边,差点送掉了命也不要这个工作?”
杨娇娇闻言,心里瞬间了然,果然是因为这个,特没面子是吧?
虽然想解释一下陈宏的事,但转念一想,现在他们都离婚了,就没必要了多此一举的解释了。
而贺云成看着也不是乱嚼舌根的男人,所以他心里怎么想都好,她不在意。
两人都不说话,室内沉默一瞬。
很快,门口一阵敲门声。
王明礼站在门口看着疏离对话的两人,微微抬着手里的东西,咽了咽:“团长,可以吃早饭了。”
说完,他提着饭菜进了房间,一进来,就觉得周边好像有股凉意一直在流转。
他不好意思看着杨娇娇,更不敢看着他的团长,若不然,昨晚的事,再够他钻地面几十次了。
王明礼的到来,打破了方才短暂的安静,贺云成呼了口气,起身走到床边,把饭菜端出,声音不容置喙:“先吃饭。”
话音刚落,陈宏敲着门出现在门口处。
他脱下了病号服,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手里还提着饭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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