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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家华愣怔,慢慢转头瞥了一眼走在前方的男人,很快他就明白她今天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他收敛眸光,转头看着她,声音含着歉意:“不好意思,你现在没事吧?”

“没事。”杨娇娇语气轻盈,现在办完事情,她浑身轻松心中畅快,“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年纪轻轻的,离婚罢了。

没什么大不了,哪怕在这个时代。

她神色愉悦,眉眼含春,看着不像是强装出来的,言家华心里了不担心了,笑道:“你没事就好,在我看来也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贺云成这会儿走了也没几步,只觉得对话间女人又柔又软的声音,带点儿愉悦,而男人嘴里的关怀在他听来,特别尖锐。

两人的对话还没有结束,很快的,已经发展到了女人告诉那男人自己开店的事——

“真厉害,有一门手艺也不错,是开在我们医院那条路?”

“是啊,不过位置不是很显眼……”

“没关系,以后我可以带我的同事去光临……”

贺云成脚步顿住,而后微转身。

前面不远处,那两人距离拉近了些,彼此脸上荡漾着笑意,仿佛像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在寒暄。

女人很快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看过来。

她的眼,清澈明亮,眸光透着不解。

大概是在疑惑自己,是不是还有话要说。

贺云成微眯着眼,想着她刚才那祝福,轻笑着声,后转过身,点点笑意缓缓消散。

确实是前夫了,改口比变脸还要快。

已经走了的男人突然回头又转身,言家华也有点疑惑,问:“你们两个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还没有解决?”

那个男人面上虽然带着笑,但是给他的感觉不是很好,“要是有事,我建议还是早点说清楚为好。”

杨娇娇不知道贺云成心里在想什么,该替原主道歉的她已经道歉了,他们两个之间的事除了那点家产也没别的了吧,而家产她已经拿到手了,也没打算跟他再争什么。

“没有,可能他太高兴了,有点适应不过来吧。”她眉眼浅笑,“毕竟他好像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我。”

她面色带笑,可后面的这话,言家华好像听出了一点心酸的感觉。

他虽然还没结婚,但也知道一个女人结了婚如果没有自己丈夫的感情支持,那么她在婆家的日子很可能过得不好。

言家华内心对她的怜意杨娇娇不知情,看着他有事要忙,她也不好打扰太久,再聊了会,她就去了一趟理发店。

理发店是真有点简陋,tony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衣着朴素,看着她长长的头发,眼睛一亮,问:“你这头发卖不卖?”

杨娇娇脚步顿住,抓住自己辫子直摇头,看着他眸光精亮,就知道要是真卖了,她就得剪男头了。

她头发有点长,以后伏案做事起来也不太方便,她只想剪短,“不卖,剪短一些就行。”

那师傅看着她长而直的头发,嘴里可惜了好一会儿,然后很快给她把头发剪了。

这时候洗剪吹都有,不过跟后世不太一样,洗头麻烦,弯着腰在水槽里自己洗,吹是用棉布不停的帮你擦头发,所以一剪完后,杨娇娇就立马回家把头发洗了。

马春容已经回去,现在她一个人住在店里,不是市日,街道没什么人,店里也还没营业,氛围有点儿清冷。

杨娇娇坐久了,突然就想到早上去找陈宏的时候遇到的秦秀雅,那会儿她的眼神,她的话都是有明显敌意的针对性,好像已经把贺云成当成了自己的人,来责备她没有离婚一样。

现在她已经跟贺云成离婚了,那个女人应该不会无故再针对她了吧?

思忖过后,杨娇娇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先把店里要准备营业的事搞起来。

供销社上面的那家裁缝店位置相当好,而且这几天跑公社她也看出来了,那家生意也挺不错的,她这个位置不太显眼,得打广告。

先前,杨娇娇跟马春容咨询过,做一套衣服基本上能赚个一到两块钱的手工费,这时候的布和票都比较珍贵,一般人做衣服都会选择手艺好又比较信任的人,要不然就怕糟蹋了布。

在公社,她初来乍到,相信她的人估计很少,所以一开始营业找她做衣服的人估计也不会太多。

思来想去,初开业几天内,她在手工费上做了个打折。

决定后,她把公告写在板子上放好。

弄完之后,她去给马春容和杨春妮打电话,告诉她们自己已经拿了离婚证和明天开业的事。

杨春妮接完电话后才相信,杨娇娇这次来真的了。

以前那个爱贺云成死去活来的女人,突然改了性子,离了婚,开了店,开始自己一个人生活了。

这样也挺好的,当初她飞蛾扑火的想办法跟贺云成结婚,惹了他们贺家不待见,受了三年苦是应该结束了。

她现在也才二十三岁,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再过个一年的样子等离婚的事消了之后,可以再选个男人结婚那更好。

“你一个住那里怕吗?”杨春妮离公社也不远,想到她自己一个人住在那边也有些担心,“要不然我今晚过去看你?”

“没事,我不怕。”杨娇娇知道杨春妮的小孩生病才刚好,“等孩子好了你再过来,顺便我给宝宝做套衣服。”

她说完,又补充道:“不过布你要自己带啊,我这儿就只有点碎布。”

现在她的店穷的很,一块好的布都没有,她想给杨春妮的闺女弄点什么,也有心无力。

杨春妮听着她轻快的声音,放心了,她们两人关系好,所以她也不客气,“行,等我过两天有空了我带囡囡一起去。”

挂完电话,杨娇娇老老实实回家。

今天马春容不在,晚上她一个人吃饭。

白天还信誓旦旦跟杨春妮说我不怕的女人,到了睡觉时候在漆黑一团又安静得心跳声都能听到的陌生屋里,这会儿就觉得自己的处境非常碜人。

夜很凉,夜风透过门缝吹进室内,呜呜作响,像鬼魅在呜咽,偏偏风大的时候,还吹得门“嘎嘎”的响。

杨娇娇裹着被子,拿碎布塞住了耳朵,可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黑夜弥漫,她微微咽了咽,最终拿着手电筒起床,默默点上了煤油灯。

房里烛火摇曳,昏黄旖旎,将她的影子烙在了窗口上。

屋外的男人本来都已经走出了几步,这会儿看到屋内突然亮起了灯,脚下的步子骤停,眸光锁住了房子。

过了一会,那道影子缓缓倒下。

他眯着眼,等了很久,那烛火却一直没灭。

想到什么,他轻笑了声。

见过她两三次面,看她洒脱,离婚了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本以为她真什么都不怕,看样子现在是怕黑。

言家华最近相当的忙,白天除了上班之外还得抽空下队给队员做检查和宣传工作,晚上忙完下班,基本上已经很晚了。

若早知道她怕黑,他会提前下班过来给她壮壮胆,但现在这么晚,她也已经入睡,敲门只怕不妥。

他在门外站了很久,最终什么都没敢做,直接回了医院。

头天晚上睡得不太好,杨娇娇第二天起晚了,她是被杨家的敲门声才弄醒的。

今天是市日,人流量会有很多,她挣扎了好一会才起床,随意扎了个丸子头,然后去开门。

外面是马春容跟杨二哥夫妻俩。

一看到她的样子,马春容愣住,指着她的头,“你怎么把头发剪了?还弄成这样?奇奇怪怪的。”

杨娇娇伸手摸了摸她的丸子头,笑眯眯应着她:“以前头发长太麻烦了,这样做事也方便一点。”

郑秀琴看着她,她头发全都盘起来,露出一张小脸,清清爽爽的,看着比以前好像精神了很多。

按她的性子,离了婚没有颓废看起来反倒比以前更加好看,这是什么诡异的情况?

不过这小姑子最近这一个月里,也很奇怪,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她余光瞥到缝纫机旁边板子上面写的密密麻麻的字,仔细看好一会,指着问:“你这是要给别人便宜做衣服?”

杨娇娇闻言一愣,有些意外郑秀琴都能认得上面那些字,“对,刚开门,得便宜点招些人过来。”

“那也不用做一套衣服只收衣服的钱啊。”郑秀琴道,“一套衣服你就便宜个两三毛就好了,要不然多吃亏。”

马春容不认字,这会听着郑秀琴的话也看着杨娇娇。

杨娇娇忙着解释:“没事,我只暂定七天内,也不是长期的。”

杨二哥看着郑秀琴,也笑道:“妹妹这么做肯定是想好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郑秀琴心里哼了声,没再开口。

“也行吧。”马春容觉得也还行,主要是人家上面那家开得久了,不下点狠手别人都不搭理新店。

郑秀秦觉得这小姑子跟婆婆真的是傻透了,就这样还自己开什么店?还不如让她回杨家住等着嫁人算了。

不过她没敢把这个话挑明了说,因为前天马春容回家的时候拐弯的把她骂了一顿。

她现在想想也觉得无所谓了,杨娇娇开店,以后她们想做什么不就可以拿给她?

这么想着,郑秀琴心里就好受多了。

没多久,杨大哥跟姜喜燕也来了,两人拿了一串鞭炮,还提了一张简易的桌子来给她当柜台。

这时候开店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又碍着不能太高调惹人盯上,吃过早饭,杨娇娇把鞭炮点了,就当开门大吉了。

弄完事情后,杨家一行人也得回去上工,马春容最后想来想去还是留了下来。

闺女第一次在外面开门做事,她得帮忙看着,于是看到手里有拿着布在外面的人就往里面介绍。

也多亏了她一张巧嘴,杨娇娇原本以为一天没人光顾的店,到了下午已经有人拿着布带着人过来找她帮忙做了。

虽然都是小孩的衣服,但数量比自己想像中的可观,现在她总算嗅到钱的味道。

之后,马春容直接回去,店里人也就少了。

杨娇娇开始庆幸原主还有马春容这样的妈,要不然她不一定能拉得下脸像她这么做。

手里有活,杨娇娇开始忙碌起来。

以前打板制衣,她都是看设计图用cad排版制板打纸样,现在没了电脑,一切全靠自己,一时间,脑子竟然有点短路了。

而后想到什么,她把之前陈宏给她的《裁剪法》拿出来翻阅。

看完,她豁然开朗,然后又突然觉得,陈宏就是她在这世上的指路人。

他帮原主买书,解了她现在一时的难题,又无意中让她看到了那本《法权历史》,让她提早结束了跟贺云成的婚姻。

想想,好像是应该要感谢他。

杨娇娇心情就不错,有了思路,一晚上她都在弄纸样,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她把头天所有的纸样弄好。

刚休息一会,又两个单子来了,才给客人量好尺寸,贺云月就来了。

贺云月一进门,看着那台缝纫机,眸光闪着火焰,讥笑问:“杨娇娇,缝纫机是我哥给钱买的吧?”

“你离婚骗了我哥那么多钱,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安心吗?”

昨天秦秀雅说杨娇娇买了一台缝纫机在这里开裁缝店的时候她还不相信,开裁缝店至少得有机子才好做事,杨娇娇根本就买不起那么贵的东西,没想到今天一来,还真有此事!

她的声音随意,夹带着讽刺,话一落,里面的几人都愣了下来,回头看着她。

“啥回事?”有客人问杨娇娇。

杨娇娇面色微沉,原本的好心情一下就跌了一大半。

阴魂不散的人啊!

“没事,你们先等会。”杨娇娇赔笑,然后上前看着贺云月,现在店里有人,她只得好声解释:“我跟你哥和平离婚,钱是他自愿补偿我的,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回家找他问清楚。”

贺云月冷笑,谁不知道她以前是什么人,为了结婚不惜弄坏自己的名声污蔑他哥,又跟杨春妮窜通想给他哥下药,她这种人,要不是用下作的手段逼人,他哥怎么愿意拿钱出来?

“自愿补偿?”她看着店里面那几个客人,声音淡淡,“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也亏得有人相信你,也不怕被骗了。”

她言语不善,是有意而为,杨娇娇眸光凛然,还没做出反应,门口突然进来一人,张口就道:“别张口就说别人骗人,在找别人麻烦之前你应该去问问你哥这是不是事实。”

杨娇娇抬眸,言家华站在门口处,穿着他的白大衣,神色自然。

她很意外他这时候会过来找自己,但贺云月这明摆拿以前原主做的事来拆她的台,“贺云月,你最好还是回去问贺云成,缝纫机的钱是他自愿给我的。”

言家华步子迈进门口,转眼看着女孩,又笑道:“小妹妹,小小年纪不要那么坏,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贺云月只一眼看着那人,愣了一会,想到后面他后面那句话,顿时大怒,“我坏?如果你知道她以前干了什么你还会觉得我比她坏?”

言家华不知道以前杨娇娇做了什么,但现在也不是他要了解的时候,只看着那女孩子道:“这不在我现在应该知道的范围内,你要是故意在这里闹事,我可要叫公安来了。”

被威胁了,贺云月气得咬唇,还没应着他们,就听杨娇娇朝自己身后冷道:“贺团长,你该管管你妹妹了。”

她闻言身子一颤,回头便看到他哥神色阴晦不明站在他们身后不远。

先前,贺云成看完杨娇娇的离婚申请诉讼,决定了两天,觉得有必要把她的字迹寄过去给部队核对才来寄信,路过这的时候便看到了贺云月,对话他听了一大半。

他瞥了一眼已经进屋跟女人站在一起的男人,两人站在一块,他身子微微朝她那边靠,浑身充满了保护欲。

女人身子娇小站在他边上,扎着高高的头发,微长的碎发遮住了她一点眉,露出来的眼像一汪池,清澈透底。

扫了一眼贺云月,贺云成只觉得脸上热辣,像是被什么打了一巴掌。

他抿唇,绷着脸,走上前。

“道歉。”他看着贺云月,声音凌厉,不容置喙。

贺云月微握着拳,声音微颤,“哥,我又没说错,她就是坏女人。”

贺云成垂首,抿唇,深邃的眸子染上了寒霜,“钱是我给的,你就该道歉,别让我再说一次。”

贺云成是太久没回家了,他觉得所有人都变了,包括他的妹妹,她好像被人蛊惑了一样,变得越来越幼稚。

贺云月看着他怒火随时要爆发的样子,转眸看着杨娇娇,颤着唇,不甘心地道:“对不起!”

身后的客人窃窃私语,这么一闹,外面也有好几个人止住了脚步看她的热闹,还不知道以后对店有什么影响,杨娇娇心烦意乱,听着她没诚心的道歉,心里也不得劲,“没诚心的道歉,我不接受。”

“那你想怎样?”贺云月声音拨高,心里委屈得很,又小声嚷嚷:“我已经道歉了!”

杨娇娇心里冷笑,看着贺云月,“我和你哥的事已经和平解决,你故意针对我,还委屈上了?”

“你若诚心道歉,好话好说,承诺以后再不乱嚼舌根说我跟你哥的事,也请见了我就绕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贺云月抬眸看着贺云成,他双眼紧锁着杨娇娇,面色阴沉得仿佛她再敢说一句那个女人坏话,他便会出手把她甩出去。

她委屈的泪意涌上,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他也没有开口帮自己说话,她面子全无了。

“让她认真道歉,我再加两条布当赔礼。”贺云成声音淡淡,抬头扫了一眼杨娇娇身后空荡的屋子,抬脚走进去,直接往那两人中间一站将她身边的男人挤掉。

他高大的身躯将自己眼前视线遮住,杨娇娇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尚未开口,贺云成却已垂眸,唇角微动,“若觉得不够,就三条,四条,或你直接跟我说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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