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灯怎么了?”
宣宁望向欢喜佛,愣了下。
“静灯说是丹药有误,你可知是什么丹药?”欢喜佛问。
宣宁心里咯噔一下,凝霜丹果真对静灯造成影响了?可她昨天在黑沙河对岸上空见到静灯,他的状态还很好啊。
“只是我新炼制的丹药,我去看看他。”宣宁哪敢说,静灯吞了粒掺了料的丹药,虽然不是她让静灯吃的,但怎么也跟她脱不了干系啊!
静灯只说丹药有误,宣宁这没见过具体情况,她哪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只能去看看情况再想琢磨解决之策。
“嗯。”
欢喜佛见宣宁神色如常,他也未多想,要说暗算,宣宁是最不可能暗算静灯的人。
“对了,佛法殿被封闭了,你可有办法进去?”欢喜佛想到封闭的佛法殿,又问。
“之前静灯在佛法殿开了门户,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进去。”
宣宁不太确定,“我先去试试吧。”
“好,若不行,你再来找我。”欢喜佛说,“原本今日我还打算找静灯商议熔炼事项,如今众多宗门弟子过来,正是开拓的好时机。”
欢喜佛说着直叹气。
“我会尽快解决的。”宣宁顿时压力大增,这要是短时间内搞不定,直接影响到佛宗与魔域高层的推进计划。
宣宁哪怕不是故意造成的,但静灯出事,也与她有间接关系。
欢喜佛待她不薄,这更让宣宁迫切想要见到静灯,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问题。
宣宁离开客栈后,直奔佛法殿而去。
此时此刻。
佛法殿内,原本祥和宁静的气氛,已然沉郁下来,静灯肌肤如玉,越发显得上面的鞭打红痕过分狰狞。
法衣缠在腰间,静灯微低头颅,双膝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背脊挺拔。
“僧有罪。”
随着静灯执拗的话语落下。
“啪——”
周围酝酿的漆黑之雾,凝聚成长鞭,狠狠抽在他的背上,又留下一道狰狞的鞭痕。
这长鞭不光鞭打肉身,同样对神魂有效,神魂的钻心疼痛让静灯理智极端清明,可也因鞭打,而痛苦至极。
哪怕封闭佛法殿,这个办法也不保险,静灯不愿自己失控,伤害到恩人,他只能用这种方式,让自己保持清明。
罪厄经是佛宗里最重的责罚,一道鞭痕,足以让道行不深的僧人神魂俱灭。
然此刻静灯背上,纵横交错,尽是狰狞的鞭痕,触目惊心。
额头冒出的冷汗,滴落在地上,静灯密长的睫毛轻颤,唇色发白。
当痛苦稍缓,心脏处的渴望与空虚卷土重来,越发强烈而疯狂。
静灯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压制凡俗之心的反扑,他根本没注意到门户被触动。
宣宁借助御令的令牌打开门户,见到的就是静灯跪在地上,面朝她的方向,声线低沉执拗地诵念:“僧有罪——”
“啪——”
那长长的黑鞭,以极重的力道狠狠甩在静灯背上的那一下,就跟抽在宣宁心尖上,痛得她灵魂都在颤/栗。
“静灯!”
宣宁不管不顾跑到静灯面前,在他蓦然抬头,泛红的眼尾垂着泪珠,神色震颤之际,宣宁扑在他怀里,将人紧紧抱着。
“没罪,你没罪,你什么罪责都没有,是我不好,我不该把那粒丹药拿出来,让你受这么大的苦,对不起,对不起……”
宣宁嗓音里带着哭腔,不断道歉。
好痛,
那根鞭子抽在静灯身上的时候,即便只是旁观,也痛得她想哭。
静灯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只觉得什么痛苦,渴望,空虚,信仰,此刻都汇聚在一起,给予他双臂力量,将怀里娇软的身躯颤抖着回抱。
“……别哭。”静灯微微张嘴,用全身最后的力气,对宣宁说出这句安慰的话。
静灯承受的鞭打共计九道,这种程度,别说他元婴境界,即便化神境也遭受不住,这可不单只是□□上的痛苦,还包括神魂。
随着心神松懈,静灯晕在宣宁怀里。
宣宁抱着昏迷的静灯,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越是回想,她越想哭。
太痛了,那鞭痕光是一下,都让她遭不住,更别提静灯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痕。
如果她当初不把那粒凝霜丹拿出来,静灯也不会因她遭受这么大的痛苦。
回想静灯这一路走来,孱弱时,被真云镜折磨,回到佛宗又陷入心魔,如今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却又因她受到更大的痛苦。
宣宁越想越自责,她伸手擦一遍眼泪,但泪珠又不断往下掉。
把静灯小心翼翼放置在铺了兽皮的地面,宣宁看着他背部青得深紫的鞭痕,深吸一口气,手掌颤抖地拿出稀释的生命精华,沾点在他的伤痕上。
稀释的生命精华效果很好,落在鞭痕上,缓解了深紫的痕迹。
宣宁一直紧绷的脑弦有所放松,认真将稀释的生命精华涂抹在静灯所有伤痕上,又守着他看伤痕渐渐淡化。
宣宁不眠不休守了两个时辰,鞭痕虽然淡去很多,但仍有点痕迹,即便再涂抹生命精华,却消不去。
宣宁只能作罢。
精神放松下来后,强烈的倦意席卷她的大脑,宣宁看着还有大半位置的兽皮,她顺势躺在上面,一秒入眠。
静灯醒来时,盯着佛法殿的穹顶,他有几分恍惚,神魂被鞭打的疼痛还未散去,他微微凝眉。
身旁的细微吐息吸引静灯的注意力,他微微侧目,见到的就是恩人睡颜恬静,侧躺在兽皮上的模样。
静灯身体顷刻僵住。
盯着恩人近在咫尺的面容,他那颗凡俗之心就像泡在温泉里,舒服到让人忍不住想要□□。
什么渴望与空虚,都在这一刻泯灭,好似不曾涌现过一般。
静灯压抑着自己的呼吸,生怕惊扰到恩人,他身上盖着一件柔软的兽皮,衣物暂未穿起。
红晕顷刻燥热静灯的脸颊,他越发紧张,颤了颤密长的睫毛,悄然伸手掀开兽皮,手臂撑着身体坐起。
他身上由罪厄经留下的伤虽经由宣宁擦拭,痕迹淡去许多,但残留的疼痛却并未消散,只是缓解了些许。
静灯此刻神魂的痛苦,让他连御令都难以施展,只是坐起身,光洁额头便布上一层细汗。
看着身上淡化的痕迹,静灯想到恩人必然有帮他处理过,他耳垂悄然红透,眸底带着羞意。
就在静灯轻手轻脚将腰间的衣物穿上时,宣宁被噩梦惊醒,她看着空荡的前方,嗓音惊惶:“静灯……”
静灯刚穿上一条臂膀的法衣,听到宣宁嗓音中的惊惶与无措,他连忙回头看她,声线低哑,轻声唤道:“……恩人。”
“静灯……”
宣宁盯着他,蓦然红了眼眶,语带哭腔,“我方才做了个梦,梦见你因我此次废了道行,一夕从佛宗圣子那高处坠到泥潭里……是我对不起你……”
宣宁说着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看起来格外伤心可怜。
静灯从前也是颇为在意礼义廉耻之人,可见宣宁哭起来,他连衣物都顾不上,双手撑着地面膝盖跪走着来到她面前,连神魂之痛都忘了去。
“别哭,只有恩人还在身边,我必然不会让恩人受那般悲悸之痛。”静灯声线低哑轻声安慰。
他抬起手掌攥着衣袖为宣宁轻柔擦拭眼泪,他动作很轻又细致,生怕衣袖粗糙,轻触时磨痛恩人吹弹可破的肌肤。
“你的伤……”
宣宁握住静灯的手掌,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胡乱将脸上泪水擦去。
她只是做了噩梦,惊醒之后一时没见到静灯,这才悲从心起。
往日宣宁也不是爱哭的人。
“只需修养两日,便无碍。”静灯轻声安慰,“恩人不必自责。”
“你不要骗我。”宣宁微微抬头注视着静灯,看他脸色苍白,眼尾还泛着红意,心疼道:“有什么能缓解痛苦的,你尽管与我说,只要我有就都给你。”
窥见恩人眼中的心疼之色,静灯心脏处莫名涌现出欣喜与荣幸。
恩人在意他,在担心他。
这些情感就像被扩大数倍,让静灯精神无比愉悦,舒服得想呻/吟。
“恩人……可以伴我两日吗?”
静灯本想说自己真的无碍,只需修养即可,可看着近在咫尺的恩人,他实在太想了……
想和恩人待在一块。
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同处一座屋檐下,他也无比高兴。
“我会等你将伤势养好。”宣宁立即说道,她现在就算静灯要她离开,她也决计不会走的。
“嗯。”
静灯轻声应下,尾音愉悦。
“你伤,碰着痛吗?有没有能缓解的丹药之类的?”宣宁手指轻碰静灯肩膀处的一处伤痕,关心问道。
静灯衣物刚穿一条臂膀,肩膀肌肤与宣宁手指接触的感觉,令他脸庞燥热不已。
“……不痛,恩人在就不痛。”静灯紧张又羞涩地摇头。
“我又不是药……”宣宁轻声嘟囔。
可对静灯来说,她就是胜过世间万千灵药,能解百愁千毒。
宣宁还是从储物袋里翻出几粒对灵识与神魂有所效果的丹药来。
“这些丹药对灵识跟神魂有舒缓的作用,小师父服下看看效果?”宣宁把丹药递给静灯,柔声说。
“嗯。”静灯乖乖将宣宁递的丹药服下,兴许是恩人给的,他觉得神魂的痛苦缓解许多。
趁着当前双臂恢复些力道,静灯将另一只袖子穿上,重新将法衣系好。
“小师父要不要再休息会?”
宣宁见静灯神色苍白,明显伤了元气,她心下黯然,还未彻底放下心。
“嗯。”
静灯轻声应下,他盘坐着,尝试运转功法,但灵力在经脉中流转,反倒刺得他神魂一阵阵抽痛。
看着闭眸修炼,脸色却越显苍白的静灯,宣宁连忙制止了他的修炼。
“暂时没办法修炼就算了,小师父躺着睡会也好。”宣宁知道那鞭子,必然伤到静灯的灵识或者神魂。
如今看静灯的反应,伤到神魂的可能性极大,神魂受损,运转灵力无异于自残。
“对不起……”宣宁神色越发自责愧疚,“我去问问欢喜前辈,看有没有办法能让你神魂修复好。”
如果静灯真因这一次而影响之后的修炼,宣宁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恩人……”
静灯连忙握住宣宁的手腕,他知道欢喜师叔的性子,若知道他因何受伤,说不准会刁难恩人。
“此次只是神魂有所损伤,但并未伤及根基,我睡一觉,恩人陪我可好?”
静灯没有骗宣宁,他的神魂虽然痛苦,离伤根基还远。
比起神魂上的痛苦,恩人只要开口说离开,反倒更让他难过。
“好。”宣宁见他苍白神色不似作伪,巨大的愧疚让她痛快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