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左志军,沈瓒烧水给瑶瑶冲了一碗鸡蛋茶,坐在桌前,捏着钢笔半天写不出一个字。
“赵奕是谁?”瑶瑶爪上蘸了墨水在他信纸上写道。
“赵奕~”沈瓒似叹非叹地放下笔,抱起瑶瑶走到脸盆前,撩水给她洗去爪上的墨水,“党/员、爱国人士,爷爷好友的儿子,你沈爸的战友,国外流学归来的高才生,风流倜傥的赵二公子……”
瑶瑶竖了竖爪:“是个人物。”
沈瓒认同地点点头,拿毛巾给她擦了擦爪子上的水渍,然后手一托,将她放在肩上,“我取些粮,咱们去九江街看看。”
“喵~”瑶瑶从他肩头跳下,一个飞蹿跳上椅子,拉开抽屉,打开左志军给的信封,抽了五张大团结和十张粮票。
沈瓒看得好笑,伸手接住跳过来的她,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你倒是大方。”
“你不是说他是爷爷好友的儿子吗?”瑶瑶在他手心写道。
沈瓒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些钱票是左志军拿来买粮的,而粮食是老爷子存下的,那么用在跟他有关系的人身上,再恰当不过了。
也是,老爷子要是还在,又哪会看得赵奕吃苦受累。
“谷子没有脱,咱今天先不拿,”沈瓒取了三个白洋布口袋,打开对面厢房的门,取了五斤红薯干,三斤大豆,一斤芝麻。
“红薯干可以熬汤;大豆煮着吃,发豆芽都行;芝麻放进粥里,增加营养。”沈瓒一边系紧布袋口子,一边说道。
瑶瑶点点头,团了团爪里的钱票,塞进他口袋,然后四腿一蹬桌面,跳进他怀里。
沈瓒手一托,将她送到上了肩头,然后拎着口袋,锁上门,出了左府,坐上电车,到了九江街。
站牌离公厕有段距离,沈瓒拎着口袋抱着瑶瑶从电车上下来,远远地瞟了前方的公厕一眼,寻人问了街道办的位置。
“不偷偷摸摸地去见赵奕吗?”瑶瑶甩了甩尾巴,疑惑地在他手心写道。
“呵~”轻笑了声,沈瓒下巴一点身上的制服,示意她看。
瑶瑶一愣,继而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这年头的劳改份子,背后若没个人,死了都没人收尸,更别说跟谁讨个说法了。
“对你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瑶瑶担心道。
沈瓒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44年,顾医生救过一个叫叶年的军人。”
“早年抗r时,老爷子曾私下多次给周边的游击队送粮、送衣、送药、送武器。”
“其中尤以朱赫年带领的游击小队,得到的资助最大。”
“叶年因伤转业后,被朱赫年安排进了川城的武装部。早在两年前,叶年就已经升至了武装部部长一职。”
“^0^”瑶瑶瞪圆了眼,这关系网……
“还有呢,”沈瓒笑道,“川城市市长□□,是朱赫年早年带的兵,战场上,朱赫年曾为□□挡过一枪,挨过两刀。”
再过命不过的交情了。
瑶瑶双眼亮了亮:“所以,在川城,你可以横着走了。”
“我又不是螃蟹!”沈瓒瞪她。
“喵~”瑶瑶讨好地拱了拱爪。
小小的街道办公室里,沈瓒掏出证件,递上香烟:“我找你们这儿的劳·改人员——赵奕。”
工作人员接过他的证件看了一眼,立马起身敬了个军礼,“沈队长!”
沈瓒扫了眼对方标准的军姿:“什么时候退伍的?”
“半月前。”
沈瓒点点头,收起证件:“需要填什么资料吗?”
话题跳跃的有点大,工作人员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沈瓒举了举手里的口袋:“我给赵奕同志带了些粮食,交给他,不需要写个证明,讲明粮食的出处吗?”
“啊!”工作人员傻傻地挠了挠头,喃喃道,“人家送粮什么的,谁不是偷着送啊,还从没有人过来专门报备的。”
“我是怕,有人看到他改善伙食,”沈瓒笑道,“再给他胡乱按个什么罪名。”
工作人员:“……”
“那,那你在这儿写一下吧。”工作人员嗫嚅着,翻开一个记录本子推了过来。
沈瓒低头,上面是赵奕每天的工作记录,什么几点几点扫了哪条街,几点几点清理了厕所,挑了几担粪……
“在这写吗?”沈瓒点了点唯一的空白处:后面的备注。
“嗯。”工作人员点点头。
沈瓒放下布袋,掏出钢笔,拔下笔帽,抱着瑶瑶写下了姓名、军职,和赵奕的关系,带来的粮食数量。
“可以吗?”沈瓒问工作人员。
“可以,可以。”工作人员接过本子,连声应道。
沈瓒收起钢笔,提起布袋,“能请你带我走一趟吗?”
工作人员点点头,放好记录本,从桌后转出来,带着沈瓒出了门。
远远地,工作人员抬手一指,路边一个身形佝偻,拖着条腿,拿着扫帚清扫落叶的老人:“沈队,那就是赵奕。”
沈瓒定定地站了片刻,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这道身影跟记忆里的那个洒脱爱笑的俊朗青年对上。
“赵叔!”沈瓒缓步上前,轻声唤道。
老人置若没闻,满是裂口、污渍的手握着扫帚不停地挥动着,带起微尘和一片片枯黄的落叶。
“赵叔!”沈瓒加大了音量。
老人茫然地抬头,花白油腻的长刘海下,纵横交错着几道深黑的划痕。
他淡漠地朝沈瓒所站的方向瞟了一眼,往旁走了几步,让开道儿,又低头扫了起来。
沈瓒呼吸一窒,心里酸酸涩涩难受得厉害。
“赵奕同志双耳失聪。”工作人员在旁低声解释道,“右眼眼角膜脱落。”
沈瓒提着布口袋的手紧了紧。
“赵叔,我——”沈瓒上前一步,踩住扫帚,放下口袋,点了点自己,大声道,“小瓒,沈壁的儿子——沈瓒,还记得吗?”
老人下意识地往后瑟缩了下,一个不稳摔倒在地,露出了已经溃烂变形的右脚踝。
***
将赵奕送至医院,检查,做手术,动了脚踝,又做眼部……直到晚上十点多,人才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转至病房。
麻醉没消,人晕还睡着。
沈瓒抬腕看了下表,快到跟左志军约好的取粮时间了。他跟值班医生说了一声,又拿钱请了护士帮忙照看下,才抱着瑶瑶匆匆赶回。
左府门前,左志军带了四五个士兵开着卡车已等了一会儿了。
打开大门,将对面厢房的钥匙丢给他,沈瓒抱着瑶瑶直接回了房,全程没个好脸。
左志军心下讪讪的。
“老大!”左志军带来搬粮的士兵,看他捏着钥匙不动,唤了声。
“嗯。”左志军回过神来,抹了把脸,将钥匙塞给对方,“带大伙去搬粮。”
士兵点点头,冲身后战友一挥手,带着大伙儿儿忙活去了。左志军迟疑了下,敲响了沈瓒的门。
沈瓒拿着换洗衣服,绕开门口的左志军,拎了桶水进浴室,冲了个凉水澡。
把洗好的衣服晾在院里的绳上,沈瓒一身水汽地从左志军身边再次穿过,回了屋。
左志军手一挡,在他关门前一刻,闪身跟了进去。
“见到赵奕了。”左志军摸了摸手里的烟。
沈瓒懒得理他,拎起暖瓶给瑶瑶冲了碗奶粉,拉开椅子拿出了信纸。
左志军讨好地将装有小鱼干的碟子往瑶瑶身前推了推。
瑶瑶懒懒地瞟了他一眼,抬爪推开碟子,往沈瓒手边爬了爬。
左志军摸摸鼻子,拉开椅子在沈瓒对面坐下,点燃了手中的烟,“小瓒,我跟你不一样,我有妻有子,有一家子要养。不像你,身后有那么好的资源,一堆的靠山……”
沈瓒眉头一凝,手中的笔“啪”的一声丢了出去,直直地砸在左志军脸上。
“没人求着你做什么?”沈瓒整了整脸色,“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左志军摸了下脸上划过的刺痛,半晌起身,同搬完粮的士兵一起离开了左府。
沈瓒捡起地上的笔,敲了敲已经放凉的奶:“快喝!喝完咱们还要去医院呢。”
“他不是爷爷收养资助的孩子吗?”瑶瑶捧着碗不解道,“怎么还嫉妒你。”
沈瓒转了转手中的笔,见笔尖弯了,拉开抽屉取了个小摄子修理道:“爷爷收养资助的孩子多了,没有万儿八千也有大几千,哪能个个都能得到他的认可,享受他一手建起的人脉资源。”
他和爷爷可没忘,西南山区,左志军一手拍死了小老鼠——瑶瑶。
没对他出手报复就不错了,还给他铺路,搭建人脉关系,想得美。
“爷爷资助了这么多人!?”
“嗯。”沈瓒放下摄子,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试了试效果,“战乱期间,大量儿童失了父母的庇护,流落市井,偷抢拐骗,打架斗殴,扰乱了市场秩序。”
“这时有人提议,警厅出动,武力镇压。”
“爷爷知道后,想到自己父母双亡后,逃离家乡的那段艰难的困苦日子,感同身受。建立了福利院……”
“哦,”瑶瑶了解地点点头,转而又担心地在他手心写道,“左志军就这么走了,不会有事吗?我看他,不像是个大气的。”
要知道,有时候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
沈瓒抿了抿唇,“我明天打电话跟赵廉说一声。”
知道沈瓒心有成算,瑶瑶放心地抱着碗喝了起来。
赵奕母亲已逝,妻子跟他离了婚,弟妹两家跟他断了亲,三个孩子,一个为了护他而死,一个跟母亲另嫁,一个下乡当了知青。
往来的朋友知己,多数跟他一样落了难,少数几个也是自身难保。
身边能侍候的没有一个。
沈瓒原打算在川城待几天,让瑶瑶对川城的过往生活多少有点印象,就改道去西南山区呢。如今,却不得不延长了。
翌日,左志军带着长明、兴旺、黑娃,提了大包小包的礼物过来,沈瓒在沈家附近的国营饭店招待了他们。
谈话间聊起过往,无不唏嘘感叹。
那时谁又能想到,他们会有今天的美好生活,娶妻生子,有房住有衣穿有粮吃有钱花,当家作主,再无压迫和欺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高考,提前祝考生们金榜题名,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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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平行空间地点架空,衣食住行家长里短养娃谈恋爱,不涉及敏感话题,请勿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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