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打扫战场,从卧室、书房、库房、厨房搜罗来的箱笼、布料、武器、物资堆了一院。
“怎么了?”蒋团长背手走来,见负责清点物资的左志军面有异色,问道,“可是有哪里不对?”
从北到南,山寨他们也剿了几个,根据山寨的大小,建立的年代,再结合一下当地的生活情况,一个寨子经年存积下来的银钱有多少?别说左志军,便是跟随的大头兵,心里估算一下都能报个数来。
“银钱不对。”左志军递上手里的帐册,“你看。”
蒋团长大致扫了一眼,转手丢给了宋政委,就地捡了根挑箱的扁担拎在手里,大步朝被士兵押跪在地的二当家、五当家走去。
蒋团长脾气暴躁,向来信奉武力说话,宋政委怕他一扁担下去将人打个好歹,忙跟左志军使了个眼色。
蒋团长一身蛮力,左志军一个人没把握拦得住他,随手扯了个战士,抢先一步架起二当家、五当家,一边疾步朝空荡的厢房走去,一边回头对面有怒色的蒋团长报告道:“团长,放心,我一定给您撬开他们的嘴,把藏起的银钱找到。”
“兔崽子!”蒋团长喝骂了声,丢了手中的扁担。
谢瑶一夜没睡,战斗结束就带着乌鸦夫妻,及一众鸟雀去了后山,寻了些药材,付了报酬。
蒋团长拿扁担闹起时,她刚一身疲惫地从后山回来。
来不及休息,谢瑶悄悄地从一只只脚间爬过,跳上沈瓒的鞋面,爬过他的绑腿,拽着裤子继续往上。
几日的相处,沈瓒不用看,凭着一路往上爬的触感就知是她。
无声地叹了口气,微一弯腰将她捞在手里。沈瓒借着尿遁,带着她退出人群,一边往茅房走,一边点了点谢瑶头上的那缕白/毛:“我记得昨天中午,咱俩闹了个不愉快,已经分道扬镳了。”
“小气鬼!”谢瑶来回奔走,腿都要断了,便是斗嘴,也没了气势。
翻了个白眼,谢瑶伸爪挠了挠他的手心,指向后山。
饶是沈瓒聪明,一时也没明白她现下表达的是嘛意思,“你想去后山?”
谢瑶指指身后院里的箱笼,又指指后山。
沈瓒瞳孔一扩,“你的意思是,山上缺失的那一部分财物在后山?”
谢瑶点点头。
“你知道地方?”
谢瑶又点点头。
“啧,”沈瓒轻嗤了声,揪了揪她头上的白/毛,“现在有人告诉我,你是一只成精的老鼠,我都信。”
抹着下巴上浅浅一点的胡茬,沈瓒饶有兴致道:“你说,是不是前世我救了你,今生你来报恩来了?”
前世吗。若是指十年前当鹦鹉的那一世,自己确实是被他从川城外的臭水沟里救回了家,谢瑶点点头。
“还……真是呀!”15岁,心性怪成熟,少年身上也带了点孩子气,“那我前世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将军?太子?皇帝?”
呵呵,这家伙还真会白日做梦。谢瑶翻了个白眼,恶趣味地一指被拴在墙根树下的大黄。
沈瓒狐疑地看了一眼大黄又指了下自己,不敢置信道:“你是说,我前世是条狗?”
狗,狗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大黄血统不低,说不定有一天你变成动物,还不如一只狗呢。
谢瑶哼叽了声,跳下他的手心,扒着他的口袋钻进兜里阖了眼,她困得不行了,先睡会儿。左右他们集结人手进山,也得一些时间。
不知沈瓒跟蒋团长咋说的,片刻由左志军带队,沈瓒领路,一行人出了山寨,往后山奔去。
走出半里,沈瓒找左志军要了颗硬糖,那家伙也不知是小时候饿怕了,还是特别喜欢吃糖,自从被左爷爷收养后,身上的衣兜里就没有缺过糖。
糖纸剥开,沈瓒将其咬碎,捏了豆大一粒伸进兜里。
睡着的谢瑶小鼻头耸耸,闭着眼寻着香甜的气味伸舌舔了一口。
濡湿温热的小舌扫过捏糖的指腹,激得沈瓒浑身一颤,缩了回去。
嘴边没了香甜地食物,谢瑶不甘地从梦中醒来,追踪着爬出口袋探出了头。
咦,已经出了山寨吗?
谢瑶转动着小脑袋,打量着四周,然后指了个方向。
沈瓒心领神会,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借着身高的优势,将手中的糖粒递给了谢瑶。
谢瑶张嘴,连同他的指尖一起叼住,舌尖一卷,糖粒含在了嘴里。
沈瓒从没与‘人’这么亲近过,脸上一热,掏出另一个兜里的帕子,一边擦拭着指尖的口水,一边毒舌道:“脏死了。”
谢瑶:“……”
糖就绿豆那么一点,他两指一捏,看都看不清,自己要不伸舌舔食咋吃进嘴里。再说,她每天很爱干净的好不好,一天三顿地漱口,两遍地洗脸,睡前还会擦擦爪子。
全世界有谁见过,像她这么爱干净的小老鼠吗?
谢瑶气得反唇相讥:“你咋不说,你小气呢,糖就给一点。”愤然怼完,心里被他嫌弃的委屈也没有下去一点,气不过,谢瑶大脑一热,张嘴对着他拿帕子的手,“呸”就是一口口水。
沈瓒的脸立即一黑,那嫌弃的模样,要不是谢瑶这会还有用,他怕会手一扬,将谢瑶甩飞出去。
谢瑶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爬进他的口袋,扒着袋口老实地指路,再不敢吭叽一声了。
沈瓒扯了扯唇,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溶洞虽然环境特殊,可因为来的都是佩枪的战士,谢瑶也不敢冒然找熟悉环境的灰狼来带路。
不过好在左志军就是侦察兵出身,寻着地上的痕迹,也就多浪费了些时间,就找到了箱笼。
“小瓒,”左志军和沈瓒合挑着一个箱子,一边小心地往溶洞外走,一边说道,“此次结束会有半个月的假期,你回川城吗?”
川城!谢瑶兴奋地窜出口袋,扒着沈瓒胸前的扭扣,目光期待地望着他,近乎祈求地在心中呐喊道:回回……快说,你要回川城。
沈瓒一边避过脚下的石块,一边扫了眼突然激动得蹿出的小老鼠,目带沉思:“……你呢?”
“我啊,我想去聊城住几天。”
聊城!谢瑶飞速爬向沈瓒肩头,朝后面的左志军看去。
沈瓒抬手按住她飞蹿的身子,“左爷爷不是不让你们去吗?”
爷爷!谢瑶一愣,抬头看向沈瓒,嘛意思,爷爷在聊城?
“我住招待所,不与他直接见面,远远地看上几眼就回部队。”
“呵呵……”沈瓒低低一笑,“你倒是聪明。”
左志军扯了扯唇:“谢叔家的那丫头才聪明可爱呢。爷爷本来带着顾叔、宋管家只是去聊城走一走,散散心,结果就因为看她生得可爱,见之心喜,便长住不回了。”
沈瓒抿了抿唇,心里突然不舒服起来,当年瑶瑶和左爷爷相处的画面一帧帧从脑海闪过。时光流逝一晃十年过去了,瑶瑶的尸体埋在地下,早已沤烂成了坟上花卉的养份,左爷爷心里也有了可以取带的人。
便是得了瑶瑶恩惠被左爷爷收养的左志军,如今也早已不再提起它的名字。再过几年,风吹雨打待那小小的坟头平了,左家是不是再无人记得它的模样。
情绪低落,小老鼠的异样,沈瓒也无心查看了。
到了山寨放下箱子,走出堆满物资的院子,沈瓒从兜里掏出谢瑶放在地上:“此次的事,谢谢你。玩去吧。”
谢瑶急着得知爷爷的消息,对沈瓒挥了下手,跑回院子,去找清点物资的左志军。
“吱……”谢瑶跳上左志军的鞋面,扯着他的裤腿刚爬到膝盖,就被左志军眼疾手快地一掌拍爆了头。
“咦,连长,可以啊,徒手抓鼠。”
左志军一扬手,将鼠尸丢给了对方:“赏你了。”
“哈哈,”士兵乐道,“等我升火烤了,分你一半。”
“不用。”左志军急走几步,将手上的血蹭在树上,一边执笔记下箱子里的财物,一边叮嘱道,“老鼠身上病菌多,你烤熟了再吃。”
“好哩。”士兵乐颠颠地拎着鼠尾巴去了厨房,开膛破肚扒皮,用树枝串起,在灶前点了把火,串好的老鼠架在了火上,刷油,撒盐。
沈瓒心里堵了一口气,寻了间房躺下,翻来翻去睡不着,起来不知不觉顺着香味走到了厨房。
门口一暗,士兵抬头:“哎哟,沈瓒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来见着有份。”
士兵撕了条腿递给沈瓒:“尝尝味道,看哥这鼠肉烤得如何?”
“老鼠!”沈瓒眉头拧起,“老鼠身上病菌多,为防万一,你还是丢了吧。”当年田中一久向川城传播黑死病用的就是老鼠。
“嘿,不吃就不吃,哪来这么多废话,左连长说了烤熟可以吃……”
沈瓒心下一突:“左志军,这老鼠?”
“哦,说来这老鼠的胆子也是贼大,哪儿不跑竟往左连长身上扑。这不是找死吗……”
沈瓒没再听他说什么,双眼如电地扫过垃圾桶,从中扒出鼠皮,待看清那头上的一缕白/毛,不知为何,心一下猛然一痛,眼里的热意袭来,恨不得灭了那杀鼠人:“左志军!混蛋——老子跟你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写到这,觉得番外也不用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