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模糊的界线
“啊……下雨了吗？”
与此同时,正走在回家路上的雪奈，同样感受到了细雨带来的丝丝凉意。
“雪奈酱，前面就有一家便利店哦。”
手中的智能机响起了ai好听的女声,但雪奈却微微一笑，难得拒绝了对方的建议。
“谢谢你啊彩子,不过不用了，雨也不大。”
她低头看了看时间,便将手机放回了口袋。现在也才刚刚晚上十点,但米花町的路边也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周边的一些店铺早就已经结束了一天的营业,只有几家餐馆在窗帘的遮掩下微微地亮着灯,大概实在为明日的营业准备着吧。
走到一面橱窗前，雪奈看到干净的玻璃映出了自己的倒影,脚步稍稍慢了那么一下,随即又快步离开了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的她,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焦躁与烦闷。
其实那位任性的神明大人说对了。在他无情地吞噬掉已经不再是人的森冈唯的时候，自己的确产生了一丝不忍的情绪。
但随即,被“神虫”戳破了心事的雪奈,当即有了一种什么糟糕的秘密被公之于众的难堪感与负罪感。
森冈唯临死前的悲鸣声一直在少女的脑海中回响着，一次又一次地堵得她胸口发闷。
“不管是谁，那怪物都与我无关！是的……和我无关……那种东西,才不可能是我……”
“救救我……”
“……妈……妈……”
在那一瞬间，雪奈甚至产生了一种,这个女孩其实已经知道自己的母亲发生了什么事的错觉。只是她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而已。
因为潜意识中早已猜到了自己所犯下的罪孽，所以才不愿直面，不愿正视,才会那样执着，那样崩溃，那样仇恨夺走自己幸福的“仇人”。
但就算悲惨，就算是被人利用，森冈唯也确实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即使在今晚没有遇到那位神明，成功杀死仇人的森冈唯也无法得到解脱。她只会被厉鬼的本能，带到更深的泥潭中去。
一丝迟疑，一丝迷惘，都有可能导致疏忽，从而造成新的不幸。
想到这，雪奈忽然嘲讽地笑出了声。自己明明已经，体会过这种感受好几次了不是吗？
她又想起了牧野正人。
在那样一个危机关头，那个男孩居然还有余韵考虑自己该如何从仇人的手中逃生。不仅如此，他甚至还知道“神虫”只能通过体///液去追逐自己的猎物。想必也已经活了不少年头了。
但雪奈却没有从再度复活的不死者脸上，看到一丝一毫欣喜的表情，她只看到了无尽的疲惫与麻木。
因为人鱼肉而长生不老的人类，死后也会因为作恶而下地狱吗？
“……以后有机会，还是问问鬼灯大人吧。”
少女小声地喃喃自语着。
为了复仇，化为厉鬼的森冈唯死了。不知因何原因一直杀人夺脸的牧野由乃，也被森冈唯所杀。但长野县的案子却并没有结束。
森冈唯口中的柳田，究竟是不是自己知道的那个男人？而他又是如何得到足以将人类转化为恶鬼的鬼之血的？幕后之人追杀牧野母子的目的又是什么，是牧野由乃，还是牧野正人？
那像是蝴蝶，又像是飞蛾的花纹，又代表了什么呢？是否和对策室内部的分裂有所关联呢？
雪奈闭上眼，缓缓地深呼吸着。湿润且充满凉意的冷空气充斥在她的胸间，又带着种种负面情绪慢慢地释放了出去。
“这样就好。”
“我并没有做错，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而已。”
她小声地对自己说着。
“单凭我自己，是无法评判她的对错的……”
“还有很多事没有查明白，还不能泄气。”
“不要迷惘……你还不能迷惘……”
雨渐渐地有些大了，但少女丝毫没有寻找一家便利店买一把伞，或是加快步伐直接跑回家的打算。
明明冷风给原本就充满凉意的冬雨又增添了几分刺骨的寒意，让路上本就稀少的行人无不裹紧自己身上御寒的衣物，撑起可以遮挡这场冬雨的雨伞。
但这个温度，对雪奈来说，却什么都不算。在这样寒冷的雨夜中，她的感官甚至会更加敏锐。
（说起来，我好像确实一直都比较喜欢冷一点的天气……是因为妈妈吗？）
父母那令人怀念的面容浮现在少女的脑海中，回想着一家人幸福快乐的时光，雪奈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她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金发褐肤的青年的面孔。
雪奈忽然想起昨晚，自己还和青年听闻了怪物少女那凄惨的故事。明明同样以血肉为食，因拥有丑陋的外貌而被父亲所抛弃，但那个小小的孩子，却在最后的时刻，放弃了复仇。
她还记得他说，怪物少女一定已经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了。
如果安室先生此刻在的话，又会对自己说些什么呢？
这样想着，少女的脚仿佛不受自己控制般地改变了方向，朝五丁目的方向走去。
待行至五丁目的路口，雪奈才懊恼地想起，现在这个时间，波洛咖啡厅应该已经打烊了才对。而她想要见到的男青年，此刻肯定也早就回家了。
而且，为什么忽然就想见他一面了呢？自己的脑子是被冷风吹糊涂了吗？！
想到这，少女忽然就有些烦躁了起来。她跺了跺脚，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已经变得湿漉漉的头发，转身离开了空无一人的五丁目路口。
然而没等她走多远，便在临近五丁目的马路上，瞧见了一辆正朝自己方向匀速驶来的她十分熟悉的车辆——
一辆白色的马自达rx-7fd3s。
凭借比常人更加优秀的视力，她很远就看到了那个坐在驾驶座上的金发青年。
但正当雪奈想要抬起手朝对方打招呼的时候，那敏锐的视力却让她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这让少女的胳膊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并缓缓地放了下去。
一个金色头发的美丽女人，正坐在青年的副驾驶座上。
桑原雪奈忽然冷静了下来。
想想也是，她和名为安室透的青年，其实才刚认识不久，而且把他原本作为普通人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的也是自己。
对方的私生活，所处的朋友圈到底怎么样，身为灵界侦探和半妖的自己，根本就没有插足，或者涉及过。说实话，她也不应该贸然介入人家的日常生活。
雪奈忽然有些羞愧，同时又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难堪。她小心地往道路的里侧靠了靠，目不斜视地朝前方走去。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尴尬……她还是装着没看见比较好吧？
然而少女没想到的是，此刻坐在车上的两人，同样看到了孤零零地走在路边的她。
“诶呀……那个女孩，我记得是你待的那家店的客人不是吗？”
金发碧眼的异国美人看着不远处正缓缓向他们走来的女孩，用一种揶揄地口气同驾驶座上的男人说道。
“……是吗？”
驾驶座上的青年则是继续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仿佛连往窗外看一眼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
女人笑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真是冷淡啊，我记得你明明和她关系不错的，就是那个叫桑原雪奈的女孩子……不是吗，波本？”
她还记得这个女孩。之前去拜访那个歌手的时候，她还考虑过要不要易容成对方的样子。但意外的得到了当时同她一起前往调查的波本的阻止。理由倒是很正当，因为两个人的身高体型有明显差距，桑原雪奈的身型过于娇小，并不适合易容伪装。所以最后，她选择了和自己身型相差不大的榎本梓。
不过女人的第六感却让她觉得，事情没有波本说得那么简单。
“毕竟是经常光顾那家店的客人，贝尔摩得。”男人并没有迟疑，从善如流地回答道：“如果平日里对他们太冷淡，反倒会让人起疑。”
但显然，被他称为贝尔摩得的女人，对这番回答并不怎么买账。
“是这样吗？但她刚才明显是把你认出来了哦。”女人把玩着垂在自己垂在肩膀前的金发，有些漫不经心地说：“这么晚了，一个小姑娘孤零零地在路边可不安全呐。更何况，外面不是在下雨吗？”贝尔摩得的眼光瞬间变得有些犀利起来。
“有些意外啊。”安室透笑了笑，手中的方向盘却转了个方向。他掉转车头，朝来时的方向开去。“你居然会劝我关心一下一个陌生人。不怕她看到你的脸吗？”
“啊啦，你这话可真有意思。同样作为女性，我关心一下可爱的小姑娘有什么问题吗？”贝尔摩得露出了一个游刃有余的微笑，“我倒是觉得，是你不想让我看到那位小姑娘的脸吧？”
不过波本并没有接这句话茬，因为此刻的他摇身一变，又成为了那位波罗咖啡厅和蔼可亲的帅气店员，正摇下车窗，和在路口处停了下来的少女搭话。
“晚上好啊……桑原小姐。”
本来已经和这辆车擦肩而过了，却没想到对方看见了自己后居然掉转车头又开了回来。但青年对雪奈有些疏离的称呼，却让她警觉了起来。
“啊……晚上好，安室先生。”
没有刻意去看车里的另外一个人，少女礼貌地向对方鞠了一躬。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外面干什么呢，还没有带伞……”说着，青年解开安全带，将储物箱里的折叠伞取了出来，顺势下了车，朝对方走去。
雪奈则是显得有些局促地向后退了退，将自己与车内另一个人的距离拉得更远了。
“呃……也不是，我刚才在学校呆的时间有点长，回家的路上发现下雨了，但我的伞太多了所以……”
安室透不动声色地站到了雪奈跟前，将贝尔摩得的视线挡在了自己身后。“你这头发都已经湿透了……要小心感冒啊。”说着，他将手中已经撑了起来的伞递给了比自己矮了许多的少女。
“这两天正是降温的时候，万一受凉感冒发烧就不好了。梓小姐和大家也会很担心的哦。”
“呃……谢谢……不过安室先生不要紧吗？”雪奈仰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并没有将伞接过去。
看着少女被雨淋得有些湿漉漉的小脸，青年的理智没有让他在这个“尴尬”的场合下，做出一些对于“认识的人”来说算逾距的举动。
但他还是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对褐发少女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我不要紧，这不是正准备送朋友回家嘛，而且雨其实不算太大。”说罢，还指了指雪奈缠着绷带的右手。“你伤不是还没痊愈吗？所以更要小心点才行。”
“其实我真的没什么，但既然安室先生都这么说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看着青年认真的双眼，和他伸出的手，女孩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考虑到场合比较特别，他对自己的称呼也从名字换成了姓氏。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把黑色的折叠伞：“真的非常感谢，改天我会拿到店里去的。”
她朝后退了几步，与青年拉开距离，小心地鞠了一躬：“真的非常感谢！”再次道谢后，便一阵小跑，消失在了路口的拐角处。
目送着少女彻底离开自己的视线后，感受到身后某个女人玩味的视线，青年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回到了车内。
“真是个有礼貌的小姑娘啊……”贝尔摩得挑了挑眉，看向了正在挂挡启动汽车的金发青年。对方在明知车内有人的情况下，率先退到了自己的视角范围外。同时，身旁这位聪明的同事，则在递伞的时候恰好挡在了她们二人之间。
是巧合？还是默契？
如果是前者，那倒没什么。但如果是后者的话……让那位可爱的小妹妹警觉起来的暗号又是什么呢？
想到这，被称为苦艾酒的美丽女人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呵，看不出来，你藏得倒挺严实的嘛。”
不管预感准不准确，这位波本先生总归还捏着自己的一些把柄，她也只能慢慢试探了。
“您在说什么啊？”对此，目前身份还是组织成员之一，代号“波本”的青年也丝毫没有露出破绽。
“毕竟，最会隐藏秘密的人，不正是贝尔摩得你本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嗯，怎么说呢，贝姐其实是故意那么问的。因为在这种情况下，透哥不去才不正常。至于她为什么怀疑，因为她也有要保护的人嘛，在这方面比较敏感，加上间谍的事，所以顺势调查一下。
雪奈收到透哥提示就是那句桑原小姐，一般透哥叫她和叫几个熟人是一样的，直接叫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