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进车子,凌若才松了口气,一丝沮丧不觉涌上她娇美的脸庞,今天真是事出意外,不但于事无补,而且还可能连累到无为。
想起这些,凌若不由叹了口气,眼前闪过僧衣翩翩,淡然若水的无为。
情灰意冷,孤灯暮雨,这些年也不知他是怎么过来的。
凌若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无为的时候,那时他叫朗天陵,一个才气横流的少年,治国策,安民谋随手拈来。
沐南凌府的翠竹轩里,那天只他一人独风流。
九岁的凌若听不懂什么,只是远远的跟着堂姐在一边看着,也觉得那人真好,比堂兄凌峰还让人亲切。
朗天陵经常往来于凌府,和大家也渐渐熟悉起来,虽然朗天陵对自己的身世莫讳以深,但这丝毫不能暗淡他的魅力。
凌府的后花园里,朗天陵经常和凌庭,凌峰谈论国事,政事,凌若在一边跟着,一听就是四年。
三年前,已经懂事的凌若,看着昔日神采风扬的朗大哥凄凉的道:“阿若,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朗大哥要去帝京了,这是我的命,其实朗大哥很喜欢这里,可惜尘世宿命,由不得自己做主。”
后来凌若无意中从父王那里偷听到,朗天陵乃是前朝皇室遗孤,几经周折,被皇室找到,虽然皇上命他认祖归宗,但为了皇室稳固,他不得不长伴青灯古佛,空腹一身才华。
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凌若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堂姐当初哭的那么伤心,原来朗天陵这一去,红尘情爱,俗世情长与他已是镜花水月。
不久后,情灰意冷的堂姐凌晴毅然应诏入宫,做那后宫无数女人中的一个,凌若曾经不解的问过,凌晴神色冷淡的道:“阿若,人各有志,你不会明白的。”
凌若小心翼翼的道:“大姐,你是为了郎大哥吗。”
谁知凌晴却忽然笑了,而且越笑越大声,惊得当时的凌若手足无措,直到最后,凌若才发现,笑声的背后,凌晴竟是满面泪水。
没有敢再问,凌若理所当然的以为凌晴一定是为了朗天陵才进的帝京,两人从此皇城古寺,槛内槛外,人在咫尺,情隔天涯。
不想两年前,已是无为的朗天陵云游竟然来到凌府,凌若却因随着大哥去校场淋雨受凉,卧病在床,本以为会错过,谁知凌峰却陪着朗天陵一起来了。
当看着昔日文采风流的朗天凌一身僧衣,满面平静的走进来的时候,凌若不知为什么,只是怔怔的看着,默然无语。
无为轻轻的一笑,淡然的道:“阿若长大了怎么反而见外了。”凌若将头一侧,道:“我只是有些替朗大哥惋惜,佛门长寂,空负你一身绝世才华。”
无为豁达的道:“你还是那么口直心快,既然不能为相济世,那朗大哥就匡医救人,又怎会辜负多年所学呢。”
见凌若神色依然黯然,无为微笑着道:“阿若,来让朗大哥看看,我这个大夫称不称职。”
一边的凌峰也笑着道:“一听到你病了,郎兄就急着过来看看,你这个阿若,可是我们最宠爱的妹妹。”
静静地看了凌若一眼,无为清亮的眸子的闪过异样的神采,随后平静的一笑,和凌峰相视而望。
那一刻,凌若有种又回到以前的感觉,只是那个温婉娴静的堂姐却不在….
车子忽然一晃,把凌若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抬起眼,凌若静静地道:“南儿,怎么了。”
南儿从外面探进头,道:“小姐,有个小师傅说奉无为大师之托,有东西要交给小姐。”
“快让他过来。”凌若掀起车帘,迫不及待的探出身。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尼恭敬的递上一封方方正正的信笺,道:“师傅吩咐我将信笺交给顾姑娘,说姑娘看后就明白了,师傅还说,请姑娘宽心,生老病死,聚散离合,皆有因果。”
接过信笺,凌若在欣喜的同时也不禁暗暗佩服无为的用心,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经打听到自己如今的身份,而且还提笔告知。
车子缓缓的行驶,看着信笺上的字,凌若的目光不由眯起来,低低的道:“易春堂。”
还没从沉思中缓过来,就听外面南儿清脆的道:“小姐,路边有个女子昏倒在那里,夫人心善,正让随身的嬷嬷施救。”
缓缓的掀开帘子,凌若心里想着刚才的事,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只见路边两个嬷嬷正弯着腰询问着什么,身侧露出一角青色的衫子。
收回目光,凌若本来也没有在意,随后却一下直起身,对南儿道:“扶我下去看看。”
路边,两个嬷嬷已经扶着那个摇摇晃晃的女子站起来,看到凌若过来,王嬷嬷道:“四小姐,这个姑娘来京城投亲,谁知碰到歹人,还没进城,竟成了这个样子。”
凌若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发髻虽然有些凌乱,但是依然掩不住姣好的容颜,长长的浓睫遮住了紧闭的双眸,露出的腕颈细腻而又白皙。
漫不经心的扫过女子的右手,却见纤长的手指完好无损,暗暗舒了口气,凌若淡淡的道:“母亲怎么说。”
王嬷嬷道:“夫人说既然碰上,又是个可怜人,就与人方便,等进了城派人打听一下,让人将她送到亲戚那里。”
凌若知道顾夫人是个心善的人,平日里更是与人为善,何况那人也没有伤,便道:“既是母亲这样吩咐,你们就带上她吧。”
回到车上,凌若想了一下,道:“南儿,你让环儿随着那个姑娘,如果有什么事,过来回我。”
御书房里,太监总管李一忠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对负手踱步的皇上道:“皇上,禁卫军统领李刚求见。”转过身,皇上怒气冲冲的道:“宣。”
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刚,皇上怒气未消的道:“李统领,朕的宫里竟然让个女子来去自如,你说让朕的颜面何在。”
李刚忙道:“都是臣大意,请皇上恕罪。”
“大意?”冷冷一笑,皇上道:“你说得轻巧,一句大意就想来搪塞朕,你们禁卫军捉人无力,内务府用人不善,朕都不会姑息,来人,传朕旨意,禁卫军李刚大意失职,革去统领一职,听候发落,内务府总管用人不善,去敬事房受罚。”
伏在地上,李刚早就意料到有这样的结果,恭敬的道:“罪臣李刚接旨,吾皇万岁。”
哼了一声,皇上恨恨的道:“若是捉不回人来,朕要你的命。”
走出御书房,惨淡的阳光照在身上,没有一丝暖意,对着迎上来的侍卫摆摆手,李刚暗淡的道:“我已经被皇上革职,不再是你们的统领了,你们赶快回去各司其职,等皇上的圣旨。”
一个稳重的侍卫低低的道:“在我们心里,你永远都是统领….”
不容那人说完,李刚忙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我如今是待罪之人,万万不能连累你们,快回去吧。”
人慢慢的离开,李刚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一转头,却见东边廊檐下,一人锦衣翩翩,神色温润,静静的看着方才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