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二,天阴沉的厉害,狂风大作,乌云压顶。
今日,诸事不宜。
将对自己有威胁之人全部清除,陆亦钰得偿所愿。
赤亲王被活捉,持着密旨的高贵妃落崖而亡,年幼的小公主小皇子无一幸免。
那封由承言帝亲笔的密旨,随着高贵妃的死,而销声匿迹。
从此,再无密旨一说。
只一件兵符与玉玺,还未到手。
显而易见,这些皆在世子陆挽奕手中,可此时的陆挽奕,已入了陆亦钰精心布的局中。
他归京,无疑是将皇位拱手奉上,再别无他法。
因而陆亦钰并不忌惮他。
……
皇宫,养心殿内。
今日,是登基大典,因着时间过于紧迫,所以只从简筹备。
宫女太监侍候陆亦钰更衣,忽有暗卫前来通传。
屏风后,一袭帝服的陆亦钰缓步走出,明黄的衣衫更衬其威严凌厉,仿佛与生俱来的帝王一般,可偏偏的,他眼底的小痣却似泣血,瞧着阴郁深沉,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暗卫上前,跪地行礼,“回皇上,属下等前来复命”
陆亦钰的面上看不出喜怒,他缓缓转动着腰间的玉佩,声音低沉“事情办的如何了?”
“属下等亲眼所见,马车失火时,陆挽奕就在车上,并未下车,如今车已燃成灰烬,里面有一具尸骨,虽还未辨认,却已有十成的把握,正是陆挽奕。”
在陆挽奕等人到京城外时,他们将其逼至山路间,马车突然起火,因着大风的缘故,火势极为迅猛,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马车已燃成灰烬。
计划可谓完美,陆亦钰设的套,便是神仙也难逃。
只是……暗卫想不通的是,好端端的,马车为何突然起火,难不成是这位世子瞧着没了生路,自寻了结?
“兵符与玉玺在何处?”陆亦钰冷冷出声。
“兵符在大火中烧的辨不出图纹,玉玺完好无损,如今正在护送归京,想来再有两个时辰便可到了,属下等因不敢擅做决定,因此属下快马加鞭赶回报信,还请皇上做决断。”
陆亦钰心中的怀疑散了一大半,可还是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
没有见到陆挽奕的尸首,他总归是不放心。
“孟临陌归京了吗?”
“回皇上,在捉拿陆挽奕等人时,孟大人与属下等失联,至今未有消息。”
闻言,陆亦钰皱了眉,眸色幽深深沉,仿佛一潭无底池水,让人看一眼便觉害怕颤栗。
“将马车内所有残留的东西带回给朕!”
“是。”
陆亦钰抚玩着指间的扳指,似在思考着什么,半响后,朝殿外走去。
……
暖阁。
苏琬颖懒懒的倚在软榻上,双眸轻阖,似在小憩。
一大早的,一群嬷嬷宫女前来为她描眉梳妆,为她更换了衣衫,因她怀有身孕不便,衣衫头饰俱都简单至极。
所以她现在倚睡在榻上,妆容发丝未有一丝凌乱。
嬷嬷远远看着她在小憩,不忍前来打扰,只守在门外。
暖阁内,香炉内燃了松木香,草木之香,极是清新淡雅,桌上摆放了各式点心果脯,新鲜时蔬,淡淡的甜香四溢,沁人心脾。
软榻上的身影忽动了动,侧转了身子,面朝里间。
嬷嬷听得动静后挑帘朝这边看过来,见她仍在小憩,便重新放下了帘子。
在嬷嬷放下帘后,软榻上的身影忽然睁开了眼睛。
说起来也奇怪,陆亦钰近日所做之事,按着往日宫中的势头,她一时竟没有听到风言风语。
也不知是陆亦钰伪装的太好,还是他们都不敢言。
苏琬颖现在也没工夫细究这些,她如今还有更为重要的事等着做呢!
昨日里,她见到了朗儿。
也不知南容北用了什么办法,竟能让朗儿入得宫中,且能瞒过陆亦钰的眼睛。
这孩子极为聪颖,按着南容北教他的,他竟然真将消息传给了她!
因此,这段时间以来,她第一次有了陆挽奕的消息!
她激动的差点失态,却见朗儿奶声奶气哄她,“师母别担心,师父很快便会来找你的,师父超厉害的!”
她点点头,继而看着朗儿一蹦一跳的捧着几颗木瓜,朝偏殿走去。
身后,为她寻披风的宫女回来,望着朗儿离开的方向,不禁有些诧异“奴婢瞧着那似乎是十亲王,自从老亲王与亲王妃战死后,这小亲王便沉默寡言,平日里也不怎么与人说话,怎么今日如此反常,竟与夫人说了这么久的话?”
苏琬颖却只是笑笑,“大概是因为我像他的亲人吧。”
宫女应和道“夫人慈眉善目,最讨小孩子喜欢了。”
苏琬颖没再说话,拢了披风原路折回……
……
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无人质疑为何如此仓促,亦也无人深究为何新后是昔日的世子妃。
新皇的威严,无人敢触犯,唯有俯首称臣。
鼓声百响,奏乐千章,金銮殿外,朝臣跪了一地,皆俯首称臣,毕恭毕敬。
苏琬颖立在台阶处,看着下面乌央央一片人,心思却飘出了宫门外。
这样的场景,她曾历经过,只不过那一次,她是下面跪地的万人之一。
看着殿上的新皇新后,她心中五味杂陈,嫉妒犹胜。
而今,她立在殿上,万人之上,心思却不在此。
这里的一切,没有值得她停驻目光的,皇宫外,才有她心心记挂的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琬颖轻笑一声,如今的一切,是她前世求而不得的。
重活一世,她一愿大仇得报,二愿与他久伴,不离不弃。
“天子敬山河,江山永长存,天子敬日月,百姓长安定……”
酒,入口清冽,略有辛辣,他朝着她举杯,眸中有些不明意味的笑。
别人不懂,苏琬颖却懂得。
那是得偿所愿的笑,是野心所成后满足的笑。
他举杯,要她陪他一起高兴。
苏琬颖静静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内心早已冰冷如霜。
还未看着他倒下,她如何笑得出来?
……
“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的声音,传得极远,似能穿透人心一般的,听得人异常难受。
远远的,和着马蹄声哒哒,和着攻破城门之声,和着万千将士的嘶吼声,和着一个人遥遥的思念声。
宫门破,万千人马,入得金銮殿外。
“造反,有人造反了!”
众人大惊,朝着人马前来的方向看去,继而惊慌失措。
“给朕拿下!”
“圣旨到——!”一声浑厚的声音试图打破所有的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