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
同样的阴雨连绵,下了足足一日之久。
屋檐的落水声滴滴哒哒,远处薄雾罩青山,细雨笼江水,雨中的边城小镇,美的让人心醉。
这里的巷中路皆是青石铺就,蜿蜒曲折,通向巷子深处。
巷子深深,青苔曼曼,世外佳境一般,撑一把油纸伞,怡然自得。
这里与京城唯一相同的,也截然不同的,大抵便是着阴雨连绵的雨季。
这样的季节,京城也是多雨,然有不同,京城与淅沥清冷,这里却是缠绵轻软,就这样细细蒙蒙的雨,常常一下便是一个昼夜。
屋内潮湿异常,刺的人骨头阴寒,浑身难受。
轻明若本就是南方人,因而方来这里对这里却是习以为常的。
陆世子却是一时难适应。
当初来此处,看到轻明若包裹里不多不少正好各二十双的护膝护腕时,陆世子深是不解。
“你这是要与谁拼命?”
轻明若挑眉,一副这你就不懂的神情,无比嘚瑟道“过几日,你自会明白,说不定还会哭喊着求我呢!”
陆世子朝他浅浅一笑,礼貌而儒雅“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轻明若满不在乎,斗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依旧极为嘚瑟的“好心”提醒他“这里呐,可不是个好地方,过几日你就会知道他的怪异所在!”
怪异?难不成还闹鬼不成?
然还不出当天夜里,陆世子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与深夜踹开了他的门,朝着抱着锦被在软榻上瑟瑟发抖的轻明若缓声道“乖,把你的宝贝交出来吧。”
彼时轻明若睡意朦胧,哪还记得白日里的事,听了他的话只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无比惊恐的看向他,“宝,宝贝?”
什么宝贝?!
他问这句话时,配合着双手抱肩瑟瑟发抖的动作,楚楚可怜的像个未出阁的少女。
“你怎么还不择手段要对我下手了呢?你对得起阿颖嘛!”
陆世子眯了眸,语气淡淡“放心,你只管交给我,阿颖会为你我高兴的。”
轻明若被这话惊的一跃起身,双手捂紧下,体,随即便跳下榻来,声音抖的不成样子“你可别乱来。”
可在刚触地的瞬间,他尖叫一声,重新瑟缩回温暖的锦被中。
这鬼天气,这鬼地方,怎么阴冷的像是地狱一般!
轻明若抬眼皮看了眼一脸无奈的陆世子,终于“大气”道,“只分你一套,多了没有。”
“我瞧着你这锦被不错……”
“十双,不能再多了!”
陆世子欣然接受,头也不回的离开,只仍下一句语气淡淡的话“十双,回头一双不少的送到我屋中。”
轻明若欲哭无泪的低喃一句强盗,而后裹紧了锦被,瑟缩在阴冷潮湿的角落中,眼神哀怨至极……
……
又是一夜的雨过后,陆世子立在窗前,一面远眺着雨后佳景,一面拢了拢袖中的护腕。
他胳膊本就有伤,在这样的阴雨天,原先伤到的筋骨更是酸痛难忍,如万蚁撕咬。
好在有了这护腕,配合着艾灸,勉强可得好些。
他立在窗前,视线落在窗外
,心思却不知飞到了何处,就连轻明若推门而入时,他都未察觉。
屋中燃过的艾草香,一宿未消,书桌上堆满了书册,笔墨随意搁在砚台处,已然干涸的不成样子。
烛台燃尽,落了一台的烛蜡,如同和着血的泪滴,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轻明若看着这些,知晓他定然又是一夜未眠,心中长长叹了口气后,这才上前。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陆挽奕回过身来,他眼底的血丝与满眸的疲惫毫无防备的落在轻明若眼中。
视线落在他袖口处露出一截的护腕上,与另外一只明显的厚薄不一,而且一只胳膊分明的颤动。
“护腕是给你这样用的吗!”轻明若咬牙切齿,“郎中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
在与陆亦钰的人交手时,他受了极重的伤,伤及筋骨,又因着从赤亲王逼婚之事扯出来,他怒极攻心,一时病倒,整个人变得喜怒无常,只一人在屋中不许旁人侍候,因此胳膊上的伤久未换药,更是雪上加霜。
如此还不够,近几日他更是连日不眠,为了想出决策来,忍着伤口的疼,终日不眠不休。
阴雨天伤口疼,他就用护腕紧紧缠住,一套不行两套,两套不行五套,一直缠到胳膊没有痛觉……
轻明若真是要被他疯了,陆挽奕这个疯子,他是不想要他的胳膊了吗!
“陆挽奕,你清醒一点,你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轻明若朝他怒吼,发疯般掀起他的袖子。
陆挽奕淡淡按下他的手,而后恍惚一笑,视线仿佛穿过他看向远处。
“我这样,大抵也是无法抱她的。”
他的胳膊伤的如此,只怕是休养好,也再无法抱的起她。
轻明若动作一顿,因着久久不能回神,他明白陆挽奕的话,也知晓他此时的心情。
可事情便只能如此了吗?
视线所及,陆挽奕层层叠叠的护腕下,满是勒痕的胳膊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看得人心猛然揪起。
这么久了,伤口不愈反而更重,他这是真的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屋内安静,窗外水滴声哒哒,轻明若将视线自他胳膊上移开,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做了重大的决定般开了口“殿下,做决断吧。”
做了决断,对彼此都好。
那只直穿入他胳膊的暗箭,伤到了筋骨,便连他的手也无法行动自如。
他再无法像从前那般,甚至连抱起她这样简单的动作,都甚是艰难。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何能接受如此?轻明若垂了眸,眸色黯淡无光,他复又抬眸看了陆挽奕一眼,“阿颖这么爱你,定然不会因此而……”
“我知道”在他话音未落时,陆挽奕缓缓开了口。
他知道他的阿颖定然不会嫌弃他,也知道她会心疼至极……
而他也知道,在她知道赤亲王无厘头的逼婚后,定然是会相信他,全心的信任他。
如此,他又怎么舍得,将她一起拖下浑水呢?
她该是柔白无暇的莲,该被人捧在手心好好呵护。
交给别人,他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