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里的几日,外面婆子小厮层层把守,简直是密不透风,尤其是这位孙婆子,恨不能一直看着她。
想要逃出去无望,且她怀有身孕,哪里还想着逃跑的事,也只能安心养胎,细细想着对策。
这几日里,只怕京中早已是天翻地覆了,陆挽奕跟苏府的人定然会细细在京中寻她。
虽然她失踪一事不能声张,给搜寻增加了不少难度,可这几日却一点动静也无,可见陆亦钰将她藏的有多严实。
不过想来,陆亦钰也绝不会蠢到让她一直留在此处的,毕竟时间越久,她被寻到的几率就会越大,最好的办法就是带她离京……
很显然,陆亦钰与她所想一致。
且他的动作比想象中还要快,这不,已经派人带她离京了!
思及此,苏琬颖面上没了笑意,她淡淡道“我渴了。”
“哎呦!我的姑娘呀!这会儿哪还有时间喝茶,还是快随我出去吧!”孙婆子不禁感叹苏琬颖的淡定平静,仿佛对一切都是不慌不忙的,可主子还在外面等着,哪里耽误的起!
孙婆子上前去扶她,催促道“快走吧,等会儿自然有茶水给姑娘喝!”
闻言,苏琬颖默了默,看了眼窗外,外面起了风,树枝随风晃动着,镂空的窗棂投下斑驳的树影,似乎能感觉到风拂面而来——
她已经有好几日不曾出去了。
外面,阳光正和暖,只是她几日里不曾这样站在日头下,因而觉得身子有些虚浮。
屋门在身后关上,苏琬颖微眯了眸,继而回身看了看,却见得一位面上堆满了笑意的婆子上前来。
那婆子从怀中掏出一截黑布来,僵硬的解释着“恐这日光刺了姑娘的眼……”
听了婆子的话,苏琬颖有些想笑,她现在是手无缚鸡之力,便是直言想拿那黑布蒙她眼,恐她看见一些什么,她难道还能有抵抗之力?
“不劳烦嬷嬷,我自己来吧。”她垂眸,唇边扯出一抹浅笑来,声音轻缓,可若仔细听来,却是有几分无奈之意的。
闻言,那婆子却是怔了怔,心道这位果真是好伺候的主,难怪这几日里孙婆子不肯把屋内的差事给她们做呢,这么想着,看孙婆子腕间那玉镯便更是眼热了。
孙婆子仍在催促着,一面扶了苏琬颖朝院外走去,几个婆子垂手跟在后面,远远瞧着这阵势,倒像是哪家即将出行的夫人。
苏琬颖任由婆子带着,耳边是徐徐吹过的风,带着暖意,和暖的阳光洒在周身,舒服的让人想睡觉。
可此时,她的视觉弱下来,听觉跟嗅觉便被放大数倍,这些都在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无法放松下来。
婆子窸窣的说话声、平稳的脚步声,以及院落门落锁之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她一步步踏在平坦的路面上,却隐约察觉到了几分杀意,且空气中也带着淡淡的血腥味,让她心跳不由加速。
她一手紧紧抓住了孙婆子的手,虽知道自己现在不会有危险,可还是不免有几分慌乱。
终于,孙婆子站定,与旁边之人附耳说了什么,便朝她道“姑娘,请上马车。”
马车帘被挑开,孙婆子将她扶上马车,还未扶着她入座,就已经放下了车帘。
她不敢有动作,只能紧紧扶着车框边沿,神经紧绷着听着车内的动静。
马车内极为安静,扑面而来是淡淡的草木香味,分外清雅。
然,苏琬颖没有松懈下来,很明显,车内还有人在!且并非是侍女婆子……
她就这么保持着俯身入马车的姿势立在那里,周身满是防备之意。
马车内,陆亦钰端坐在正中,他把玩着玉佩的动作止住,面上带了几分玩味之意,看向车门处警惕的女子。
陆亦钰低低笑着,心中有几分不解,她怎么是这样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他吩咐过那些下人仔细侍候的,难道还是吓到了她?
且她不是一贯的处变不惊吗?为何现在却是带着慌乱的,就连气息也是杂乱无章的。
陆亦钰看向她,就这样直直的打量着她,见她似乎……比上次所见要吃胖了些,瞧着不是那般的弱柳扶风,嫩黄色的春衫勾勒出腰身,恰似一手可握。
见此场景,他心中顿现一个念头——如今这样的身姿正好,往日实在太过纤弱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瞬,却让他很是无奈,心中也无端的带了几分怒意,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手缓缓收紧了玉佩,见她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周身的警惕不减反胜,其盈盈面容被一块黑布遮了眼眸,只余点点若花蕊的唇,未点口脂,唇色却已如花瓣。
自婚宴后,他再没有见过她。
只是心中的思念却如洪水般泛滥,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猛烈,让他渐渐无法掌控,却有被掌控的趋势……
情字,无解。
他无声笑着,手中把玩玉佩的动作不断,妖治的眸中带了几分光泽,眼底的小痣似也散去阴霾清冷,使他整个人看上去也不再是阴郁的。
他笑道“世子妃,别来无恙啊。”
他的声音极为低沉,在马车不甚宽敞的空间内更似被刻意压低一般,惊得苏琬颖一声冷汗。
虽早已知道是陆亦钰,可知道与现在见到却是不同的!
她心中的这种恐惧是经过多少个日夜而累加起来的,
是深入骨髓的恐惧,甚至只是听到他说话便会如此的惊慌恐惧。
往事,历历在目,走马观花一般!
她手紧紧扶着马车边沿,直到指尖处泛白,她一手缓缓收回,不自觉的想要扶上小腹。
她本能的想要保护腹中的孩子,这里太过危险,她想要逃离这里,可她却无退身之地。
现在的她,已身处深渊,进退两难。
她得保护好孩子!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念头!
思及此,她的动作止住,继而缓缓上移,嫩白如葱段的指覆在了眼前遮着的黑布之上。
她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在眼前的一片昏暗中微仰头,缓声回道“四皇子倒当真是好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