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京中距离甚远的方临县,月色笼罩着整个小镇,安静且祥和。
小镇依山傍水,离边塞距离极近,既有江南的湿润柔和细雨绵绵,又有京中的风轻云淡大雪纷飞。
曾在数十年前,先皇派兵与边塞敌军对抗,因地势缺陷大败后,敌军一鼓作气先后攻入临近几个较大的城池,这里却幸免于难,因而保持着几十年如一日的平静祥和,世外桃源一般。
尘亲王长年驻守边塞,在方临县却是有一座府邸,方便休养与训练兵队,这里的百姓对于屡战不败的常胜将军尘亲王极为敬仰,府外常有百姓送来各种不同的吃食。
尘亲王战死的消息传来后,小镇百姓无不哀伤悲痛,那几日里,百姓手执花灯自愿为尘亲王在长街送行,以此吊唁他们的常胜将军。
一直到现在,府前永远是干干净净,一如府中主人还在时的模样,府中的仆人也都未散,保留着原本的样子,依旧守在府中当差。
听闻府中原本的管家买下了这座宅子,为的就是尘亲王的魂魄归来后,不至于身无所处。
至于情况到底如何,也没有人能说清楚,只是府中时常有人出入,也会更替府中的仆人,烟火气十足。
连着几日的阴雨连绵,天气放晴,煦日和暖。
镇上的人们大多换上了轻薄的春衫,小镇每隔三日便有集市,人们可带了自己想要售卖的物件来此摆摊,或者是挑选自己需要的东西。
这里民风淳朴,一派祥和,府衙的青天老爷则是一个时常叼着烟壶,喜欢作画习字、不喜断案理闲事的佛系芝麻官。
好在这里倒也不需要断案,偶尔有斗嘴打架纠纷时,听这位佛系老爷一顿口头批评教育也就作罢。
相较在天子脚下的京城,这里简直安宁的不像话,像一处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习惯了日升而作、日落而熄的,在这样山青水绿,百鸟争鸣的环境中,人们大多喜欢了这样平淡如常的生活,三天一次的集市便是最为热闹的了。
近日集市上最为热闹的便是绣球铃铛了,各色精致小巧的绣球铃铛在风中发出轻灵的响声,极为悦耳。
摆摊的阿婆早早便抬着扁担前来摆摊,日头刚升,便有成群结伴的小姑娘前来挑选。
只是今日的集市中却混入了极不寻常的人。
此时,正有小孩摇晃着手中的铃铛咧嘴笑,却见得有人在熙攘的人群中穿行而过,步伐极快。
而引起小孩如此注意的,则是那人腰间佩戴着的刀剑,以及他较寻常人更快的步伐。
小孩拉了拉身旁阿娘的衣襟,一手指着那人行进的方向道“阿娘,有将军……将军在那里。”
小孩年纪小,只知道拿剑的便一定是将军,而他也想着快快长大做将军,可他却并不知,那根本就不是将军,而是听命于人的死士。
听到他奶声奶气的话语后,年轻的妇人朝那边看去,而下一刻,有人撕心裂肺尖叫着,打破了原本的热闹熙攘。
人群四散逃开,露出一片较大的空地出来,那里本是卖绣球铃铛的摊子,此时绣球洒落一地,一人身着黑衣立在其中,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手中的剑正在缓缓淌着血,一滴,一滴,缓缓淌下,风中似乎还能听到绣球铃铛悦耳之声……
在他的脚边,卖绣球铃铛的阿婆静静的躺在地上,脖颈上一条长长的伤痕看着极为触目惊心。
小姑娘们受惊不小,慌乱将手中的铃铛扔掉便尖叫着跑掉。
原本在人群中看着这个方向的一对母子怔在原地,年轻的妇人抱起了小孩,用手捂了孩子的眼睛。
小孩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咯咯笑着,奶声奶气道“阿娘,朗儿也想当大将军……”
年轻妇人看着不远处那人周身的杀意,不由自主的后退着,可她到底年轻尚轻,见此场景腿软的厉害,只能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想要跑远,跑的远远的,可也只能想想。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执着滴血的剑朝她步步而来,她吓得厉害,甚至都忘了要如何迈步走路,哪里还谈得上逃离。
她的手紧紧捂着孩子的眼睛,恐他看到这一幕吓到,她浑身颤抖着,周围有人大声叫着提醒她快跑,可她哪里跑的了。
那人几步便掠至她面前,眼中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见此情景,周围的人逃命还来不及,逃生本能,自然也不会有人舍命救人。
年轻妇人怀中的小孩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阿娘的不对劲,他不断挣扎着,想要看一眼眼前的场景,却被妇人死死捂着。
“朗儿……乖,乖,不怕,阿娘……阿娘保护……你。”
妇人话语断断续续,继而踉跄摔倒在地,她死死将孩子护在身下,不断重复着嘴里的话。
剑精准无误的划过妇人的后颈,她的话还没说完,已没了气息,却依旧保持着护着身下孩子的姿势。
“阿娘,好重,你压到朗儿了。”小孩欲从妇人身下出来,他挣扎着挣脱了阿娘捂着他眼睛的手。
可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落在他额间,他想抬起头一看究竟,却什么都看不到,周围人已经在叫喊着“杀人了!快跑啊!”
小孩艰难的理解着话中的意思,他一声声唤着阿娘,却无人应答。
不知过了多久,日头越来越烈,而身上的阿娘却越来却冰冷,像他堆过的雪人一样。
周围人的声音越来越远,他们大声叫喊着跑远,而他们所去的地方皆是同一处,那便是小镇的府衙。
府衙前的鼓落了极厚的灰尘,多久不曾有人击鼓鸣冤了,现在一声声鼓声如响雷一般,响彻在府衙外。
有不少人一齐上前敲打着府衙的大门,更有人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害怕既而晕了过去。
而此时,卖绣球的摊子前,一地的绣球混合着血迹,混乱一片,那黑衣人却已不见。
在当街杀了两人后,他离开了这里。
或许,他只是路过;又或者,是蓄谋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