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澄渝视线落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撕碎一般,她撑着身子欲下榻,却因着太过虚弱只能作罢。
苏琬颖立在她面前,身姿清秀,她笑得和婉,若三月春风,“父亲还未查明真相,毕竟是咱们苏府的家事,关乎到苏府上下,自然是先不让王爷知道的好,妹妹觉得呢?”
苏澄渝想借此事来遮掩自己怀的并不是王府血脉的事实,还妄想着拖赵姨娘与苏府众人一齐为她顶罪。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便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苏琬颖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不会知道她这么做是自掘坟墓。
苏澄渝额间冷汗不断,可她看向苏琬颖的眸中却满是凌厉与愤怒,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一般“苏琬颖,你到底要做什么!”
是想救赵姨娘吗?苏澄渝心中冷笑不止,赵姨娘是否真的推了她,没有证据,也不会有证据,因此就算是皇上在此也是无可奈何的。
现在她生下孩子已是不争的事实,且在外人看来,她确实是月份不足早产的。
外面有她早已安排好的郎中,待今日一过,外面传言一起,就算是苏琬颖再厉害,也难堵悠悠众口,亦拿她无可奈何。
她不仅要赵姨娘替她挡罪,现在就连苏琬颖也难逃,她就算是死也要拉着苏琬颖与赵姨娘一齐下地狱,为她自己,更为了被她们害得身亡的母亲。
更何况,她是四侧妃,陆亦钰对她百般疼爱,她如何会下地狱?
她只会高高在上,看着她所恨之人生不如死。
思及此,她看向苏琬颖眸中带了几分得意,她轻笑着“苏琬颖,你这么护着赵姨娘就不怕惹祸上身?”
苏琬颖身姿依旧清秀,她居高临下看着苏澄渝,周身威严尽现,闻言,她只是冷声道“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说罢,她便折身朝外间走去,身后苏澄渝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与慌乱“苏琬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从见到苏琬颖的那一刻,她心中的不安便愈来愈深,苏琬颖的话让她摇摆不定,甚至是有着深深的,恐惧……
是的,恐惧。
苏琬颖立在她面前,仿若谪仙一般,看向自己的眸中带着一丝怜悯,却绝无同情,她居高临下,身姿清冷,周身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端庄,让人不敢直视。
苏澄渝心中嫉妒的厉害,明明同在苏府长大,一齐习字一齐作画,苏琬颖根本无法与她相比,甚至曾是整个京城的笑柄。
可渐渐的,一切都变了,似乎是从落水那次开始,她就变得不同,她暗自精心筹划着一切,却让人找不到一点痕迹,待发现时已入得圈套的最深处。
此后,苏琬颖便每每是以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自己,仿佛她原本就是高高在上的,是苏府嫡女,是皇上御赐婚约的四王妃,而自己却是苏府永远见不了天日的二小姐,这让她如何能不恨!
苏琬颖所拥有的一切,她都嫉妒如狂,她曾无数次在想,那次落水为什么没有淹死苏琬颖,如果苏琬颖在那时以“失足落水”死去,那么现在嫁给陆亦钰为正妃的便是她!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也不会被宋依染折磨,亦不会被那个脏脏不堪的男人所纠缠,更不会为了遮掩身孕的事实而愁郁至极。
而在她内心深处,已经将自己所有的不堪与惨状都怪罪到苏琬颖身上,她从未想过,这一切都是她的自作自受。
从她对自己嫡姐嫉妒如狂开始,她便如入了魔障,一步步踏入了无尽深渊,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陷入更深,而对这些,她甚至从不曾想过是自己的过错,她已经无可救药。
她声嘶力竭喊着苏琬颖的名字,声音带着无尽的怨恨之意。
外间里坐着的苏铭振闻声皱了眉,抬眸时正好看到了从里间出来的苏琬颖正朝自己走来。
“颖姐儿,里面发生了何事?”
为何苏澄渝会发出这般声嘶力竭的声音?
苏琬颖面上未有笑意,她立在桌旁,兀自倒了一杯茶,而后用平静的语气同他道“父亲,妹妹她确实不是早产,她本就怀胎足月。”
她的声音极为轻缓,像在说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可她眸色干净清亮,仿佛山间一汪清泉,她面色郑重肃然,足以让人信服。
听着她的话,苏铭振大惊“怎么会这样?”明明还有月余才临产,现在苏琬颖怎么会说是足月。
苏铭振皱了眉,再次重复道“渝姐儿虽不是与你同为一母,可你们都是苏府的血脉,是我苏铭振的女儿!”
亲姐妹为何会如仇人一般!
苏铭振的话掷地有声,他起身,背手而立,周身笼罩着浓浓的愁郁之意,他看向苏琬颖,语重心长道“这些话父亲可以当没听到……”
苏琬颖面上看不出喜怒,她立在原地,身姿窈窕隽秀,她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
赵姨娘抱着温哥儿立在香炉旁,虚弱的几乎要站不住,从始至终,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无声的落泪,嘴唇干裂苍白,温哥儿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奶声奶气说着“凉凉不哭。”
一次次的心寒,让赵姨娘几欲心如死灰,可她明明才二十四岁,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
现在的她才渐渐理解了父亲正妻对她说过的那些话,现在都一一应验,后悔吗?后悔又有何用。
她庆幸着自己能有苏琬颖相助,否则在这偌大的苏府,哪会有她的立足之地,她只会被生吞活剥。
外面天色阴沉,似她现在压抑至极的心情,她放下温哥儿缓步上前,温哥儿小手紧紧着她的衣襟“爹爹坏坏,凉凉别走。”
赵姨娘摸摸温哥儿的头,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来“温哥儿乖,娘不走。”
温哥儿半信半疑的松开了手,看着赵姨娘迈步至苏铭振面前,她跪地行着礼,缓声道“老爷若不肯信妾身,妾身唯有一死。”
绝不能再拖累苏琬颖了,她帮了自己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