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偏院内。
天色已暗,院落内烛火通明,苏铭振在院内来回踱步,时不时的朝着里屋望去。
屋内,赵姨娘紧紧握着苏琬颖的手,额间的汗不断,为防止她将自己的舌头咬破,口中紧紧咬着一块布。
稳婆腾出手擦着额前的汗,“小夫人,使劲啊,快出来了,再加把劲啊。”
赵姨娘面色惨白的可怕,支离破碎的叫声自口中而出,叫人听着不免揪心,她看向苏琬颖,眸中带了哀求之意。
知道她有话要说,苏琬颖伸手将布取出,赵姨娘的声音已是沙哑至极“颖……姐儿,我撑……不住了。”
她真的使不上一点力气,这会儿间若不是苏琬颖一直在身旁同她说话,同她说着潇姐儿与温哥儿,说着有这么多人担忧着她,她恐怕根本撑不到现在。
闻言稳婆着急不已“小夫人再坚持一下,现在胎位已经正了,您再使使劲,孩子就顺利生出来了,否则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呀!”
赵姨娘眸中无泪,似乎连流泪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无力的握着苏琬颖的手,沙哑低缓的声音自口中溢出,却是模糊不清的。
“姨娘先别说话,你先稍做歇息,然后听着我的话来用力,再坚持一下就会好了,你难道忍心让孩子一出生便见不到娘吗?”
赵姨娘呜咽着摇头,方才的大出血让她头晕晕沉沉的,仿佛下一刻便要意识不清晕过去。
她如何会想看到那样的场景?
“颖姐儿……我”赵姨娘眼眶发红,手微微颤抖着。
苏琬颖对上她的视线,缓声道“姨娘可相信我?”
见得赵姨娘点头,苏琬颖眸中带了浅浅的笑意,仿佛冬日午后的暖阳般,“姨娘相信我,我也相信姨娘,外面有紫苏、有道如,还有父亲,他们都在外面等着你平安无事的消息,所以姨娘,不要放弃好吗?”
赵姨娘含泪点头,她紧紧拽着身下的锦被,额间的发已被汗打湿,眸中有着一抹坚定之意。
稳婆松了一口气,继而一面观察着胎儿的动静,一面与赵姨娘说着话,紫苏入得屋来,将熬好的汤药给赵姨娘喂下。
外面天色极沉,墨黑的天色中有着点点繁星。
苏府上下犹是烛火通明,丫鬟小厮皆守在偏院处,苏铭振从台阶处至耳房内,心中焦急着坐立不安。
屋内的床榻上,稳婆的声音不断,赵姨娘嘴里紧紧咬着布子,手几乎要将身下的锦被抓破了。
她的周身皆被汗打湿,额间更是细汗不断,苏琬颖在一旁柔声同她说着话,可她已是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孩子顺利生出来,她绝对不能就这么晕死过去,渊姐儿还需要她,刚出生的孩子也需要她。
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她随着稳婆的话使出浑身的力气,而后眼前一阵晕眩,紧握着锦被的手也松开。
“姨娘!”苏琬颖惊呼出声,紫苏忙探脉,眸色肃然至极,她看向稳婆,只见得稳婆面上带了笑意。”生了,生了!小夫人生了!”
这句话让在场之人皆松了口气,可随之,却察觉了不对劲——为何没有哭声?
紫苏与稳婆面面相觑,心中皆有了不好的念头。
赵姨娘晕了过去,可若是不及时诊治还是有性命之忧的,此事耽搁不得,紫苏也顾不得其它,忙准备为赵姨娘施针,便是用着道如教她的方法。
稳婆将胎儿抱起来,面上带了迟疑,她伸手一巴掌拍在胎儿屁股上,却犹是无动静。
苏琬颖面色镇定自若,她缓声道“把孩子给我。”
屋内安静的可怕,稳婆看向苏琬颖,为难道“世子妃,这……”
苏琬颖眸中看不出喜怒,继而伸手接过了孩子,只是这么柔软小小的一团,眼眸紧闭,小小的拳头握着,似乎能将人心萌化。
是个男孩,是苏府的血脉。
可是他一声不吭,在场之人皆是心知肚明这意味着什么。
丫鬟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去传话,明明已经是生了,可孩子与赵姨娘的情况似乎都不太好。
苏琬颖忽而想到了什么,她忙道“快,去请道如师傅前来……”她用锦被裹着孩子去了外间。
片刻后,道如入内来,他接过苏琬颖怀里的孩子,眉目间柔和至极。
紫苏正在里间为着赵姨娘施针,稳婆在处理着赵姨娘生产后的事宜,只是两人的心间均似压了一块大石。
好在并未有大出血,赵姨娘算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虽身子虚弱,却终是保住了性命。
紫苏知道外面有道如在,因而也不甚担心,专心为赵姨娘诊治。
两人正垂眸各自手中的动作时,只听得外间一阵婴孩的啼哭打破了宁静,稳婆面露喜色,忙朝着外面道“哎呀!母子平安,真乃喜事啊!”
丫鬟早早便去将此消息传至耳房,听到动静的苏铭振也顾不得什么产房之忌之说,疾步入内。
在看到苏琬颖怀里的孩子时,苏铭振眉目间柔和了几分,他上前几步出声问道“里面情况如何了?”
苏琬颖浅浅笑着“姨娘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好好补身子。”
苏铭振眸中带了笑意,缓缓道“这就好。”他看向苏琬颖怀里的孩子,只觉心间柔软至极。
苏琬颖垂眸,小心翼翼抱着怀里小小的一团,眉目间柔和万分“我是长姐,这是爹爹,要快快长大啊。”
苏铭振眼底的怅然尽散,“颖姐儿,谢谢你。”到这会儿间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他这才觉得乏累。
道如端坐着,从容淡定——看吧,他确实是来救人的。
苏琬颖将孩子抱入里间,紫苏面上带了笑意朝她看过来,这会儿稳婆早已出去报喜讨赏银去了。
秋实与众丫鬟收拾着床铺,服侍在赵姨娘跟前,早早寻好的乳娘这会儿间也已请入府。
苏琬颖看着屋内恢复一贯的安宁,眉心也舒展开来,这几天她也是乏累至极。
外间,紫苏悠悠打趣稳婆道“看来你确实是自卖自夸,京中第一稳婆之称该是道如才是。”
道如:……
看着外间端坐的道如,稳婆惊讶不已,谁能想到这样的接生方法竟然是自一个和尚口中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