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王府书房内。
暗卫拱手恭敬道“王妃私自囚禁了一位妇人与其女儿,便关在离京不远的村落内,王爷您看……”
陆亦钰淡淡开口“去查……”
宋依染如此异常举动,他必须谨慎着,而她瞒着他所做的事,似乎也越来越多了……
门口处,孟临陌缓步入内,神色肃然一片,他立在一旁听着暗卫与陆亦钰的对话,面色如常。
他今日着了灰青色的衣衫,外拢的斗篷也是同色,让他整个人更带清冷之意,仿佛自皑皑白雪中而来。
良久之后,待暗卫退下,他这才上前,自袖中掏出一封信来呈上。
他眸中带了极浅的笑意“尘亲王果然留了一支亲兵,便是在方临县,现在为陆世子所用,若要除掉,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
他抬眸不着痕迹观察着陆亦钰的神色,继而接着道“王爷若想借此事做出些动静来,也是轻而易举的,现在抓猪陆世子的把柄,那他的生死无疑是掌握在王爷的手中。”
朝臣篆养私兵是死罪,对于亲王一脉来说,这无疑是自寻死路。
陆亦钰眸中满是冷意,他将信搁置一边,把玩着指间的扳指,他的眉心紧锁“现在还不是将此事揭露之时。”
待他将三皇子扳倒后,再行此事不迟,现在对付亲王一脉,还不是时候,更何况他只有一支亲兵,还能闹出多大的动静来?
陆亦钰唇边的冷意不断,他虽然迫不及待等着看苏琬颖会有何神色,却也只能耐心等待着。
让那个女人服输,定然是一件极为有趣之事。
孟临陌立在一旁意味深长道“今日路过苏府时,似乎见得亲王府的马车停靠在府外……去打探一番后,这才知道是太傅大人的姨娘临产,世子妃便是归府了。”
陆亦钰冷冷看向他,语气冷下来“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孟临陌浅笑“只是对苏府诸事好奇罢了,王爷切勿动怒。”
陆亦钰靠坐在座椅上,淡淡道“有何好奇?说来听听。”
孟临陌拱手,继而淡淡道“世子妃便是最大的奇怪之处……”他眸中带了不明意味之意,似湖面荡过的涟漪一般。
“她对咱们的举动似乎了如指掌,上次暖阁之事,我曾细细分析过,根本没有人会心思缜密的如此,王爷难道不觉得此事……很奇怪吗?”
暖阁之事,她让人误以为她只是想着陷害嫡妹,根本不会有人料到是她亲手策划了整件事,这是第一件奇怪之处。
第二处便是几日后她在朝堂上提出让承言帝收回旨意一说,没有哪个人会拿着自己的性命做赌注,除非她根本事先便知承言帝会同意她的说法!
可揣摩且左右皇上的心思,她只怕是第一人。
最让孟临陌觉得奇怪的便是当日暖阁内,她冷眼旁观,实则是暗自操控着一切,包括如何可以精准的算计着时辰,让当日宫宴之人尽数看到暖阁之事。
如此一来,即便是想要压下此事也是不可能的,诸位大臣极世家夫人便是最好的证人!
整个计划环环相扣,缜密至极。
也是到现在,孟临陌才觉得苏琬颖的奇怪之处——她丝毫不像是一个深居闺阁女子,倒是像极了有条不紊排兵布阵的将军。
屋内未燃香,书墨的香味让人觉得莫名的舒心,孟临陌的视线落在陆亦钰身上,只见他以指轻叩桌面,唇边的笑意极深。
是奇怪,早在他去苏府时便觉得她奇怪,她眼神中的厌恶之意显而易见。
而在从前,苏琬颖便是黏在他身后无法甩去,甚至毫不矜持的说着爱慕他的话,唯恐天下皆知。
现在看来,那时的她便是伪装的那般莫模样,其实心中对他一直就是厌恶的。
那时,她的目的达到了,他确实厌恶她。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他的心中甚至有了某种无法抑制的情愫。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似都带了撩人之意。
在暖阁时佯装醉酒的姿态,让他信以为真,也是从那时起,他沉沦在她精心布的陷阱内。
他的视线落在桌边的卷筒内,他无数次落笔时,脑中却皆是她的模样。
画山时,她便隐在群山间,画水时,她便在一叶小舟之上。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而这种难以抑制、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几欲发疯。
譬如现在,孟临陌的一句话便可让他心绪翻飞,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他了,而这一切,皆是因着那个女人!
他早就无法掌控了,在他新婚之日,他不顾后果的设下陷阱,想要将她留在王府,想要留她在自己身边。
那时的他,才知道了太子陆承宇将赵宁洛囚禁在身边时的所想,他便如陆承宇一般无二了。
他隐隐觉得,若他不这么做,之后的她与自己便会再无交集,她会嫁人生子,而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再一次将他吞噬,因而在新婚之日,他想着与她在一起,完成本该属于他们二人的洞房花烛。
何其荒唐?何其阴冷!
这样的他,连自己都觉得厌恶。
在她新婚之日,他嫉妒的发狂,他强压下心中莫名的怒意,却又因着陆亦晨闹出来的动静而平静下来。
他没有前去观礼,所有的一切都是听着暗卫的回禀得知。
他忽而想起了媚夫人的一句话——‘王爷与从前不一样了,人间烟火、七情六欲,不知何人如此幸运,可入得王爷的心?’
媚夫人坐在他身旁,为他斟着酒,眸色温柔的仿佛盛满了清水。
她将酒递到他面前,笑意不散,却莫名的有几分哀伤,“妾身斟酒,王爷只管喝,只管畅快欲言就是,待明日,王爷仍是王爷,妾身也依旧只是妾身。”
陆亦钰笑,眼眸带着几分醉意的朦胧,他很少这般笑的,像夕阳西下时凉爽的风一般,像落入云端的落日余晖。
媚夫人饮着酒,眸中泪光闪烁“王爷可知,王爷与从前不同了?”
因着爱意,因着相思,因着爱而不得,所以不同。
“不知何人如此幸运,能入得王爷的眼?”
他思绪良久,如此作答——“是个可爱又可恨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