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掌灯时分,外面天色暗沉下来。
偏院的厢房早早便打扫出来,以供薛神医师徒暂住,薛神医却是执意次日一早便回抚南山。
他将泡制玉冉所需的药与花料悉数教与苏琬颖,而后才放心安寝去了。
连着数日在牢中,连觉也不曾睡好过,因而师徒二人一觉到天亮。
苏琬颖则是与紫苏素春二丫三人坐在一处说话到子时,难得的主仆四人都在,几人都喜不自禁,紫苏也不觉困意。
听到自家姑娘将要定下婚约时,紫苏微微诧异,而后便是忙问道,“姑娘,可是你心中愿意的?”
她没有问这个人是哪家公子,没有问他年龄几何姓甚名谁,她只关心苏琬颖心中是否愿意,是否欢喜。
见苏琬颖点头,紫苏这才面上带了笑意,“姑娘,不论您到哪里,我都是要跟着去的!”
素春跟二丫在一旁点头如捣蒜,而后异口同声道,“姑娘姑娘,奴婢也跟紫苏一样。”
外间趴着的狗子阿黄缓步踱来,在苏琬颖脚边蹭着,用水汪汪的大眼睛仰头看着她,摇头摆尾的样子逗笑了屋内几人。
紫苏摸摸阿黄毛茸茸的脑袋,无奈道“阿黄要跟去,我的药筐可又要遭殃了。”
苏琬颖笑得梨涡浅浅,心间柔软一片,她静静看着烛火摇晃下,这三个年纪一般的姑娘面上的笑意盈盈,她们的开心很简单,只因着自己幸福或喜悦,她们便是开心的。
重活一世,她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逝去的母亲方思淑,以及疼爱她至极的苏老太太,还是方府的外祖父,舅舅舅母,这些人都在用在属于他们的方式而保护着自己,让她心间温暖如春。
而今,她身边的这三个丫鬟,亦是一心一意为了她,她必然会尽所能护得她们周全。
窗外树影婆娑,微风徐徐带来一丝凉意,池中的荷叶已不复盛夏光景,落得残败之意。
府外的街道中,只余打更之人,散漫的在街道中行走着,留得孤寂的背影。
离苏府不远的巷子口,穿过深深的巷子深处,便可见得一处略显简朴的院门,巷中偶闻几声犬吠,便有风摇晃树叶沙沙作响之声。
从院门处的缝隙中可见得几丝烛火的光亮,继而烛火熄灭,只见一道身影轻手轻脚自厨房而出,正是刚忙完手边的活准备睡觉的未娘。
未娘刚准备好天亮出摊要备的馅料以及发面,为的便是可以早早起来,省出许多时间来卖更多的包子。
夜风似乎吹散未娘身上因忙碌而渗出的薄汗,她心中盼头,似也不觉乏累,面上带着柔柔的笑意。
她摸黑轻轻推开门,在昏暗中熟练到了炕边,爱怜的摸了摸凤儿露在外面的小手,继而轻轻为其掖好了锦被,这才上了炕,合衣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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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破晓,鸡鸣几声。
未娘的身影已在院中来回忙碌,她略有些吃力的将面盆以及馅料都放至平板车上,再将做好的早饭热至锅中。
后又入屋看了眼仍在睡睡中的凤儿,将门轻轻掩好退出去。
未娘将院门紧紧关严实,反复确保自内挂住了,这才推着车朝着街中而去。
天还未大亮的街道中,已有几家铺子陆续开了门,各自忙活着手中的伙计。
将至自己出摊的铺子前,未娘腾出手来擦擦额上的汗水,忽见得铺前立着一道身影,不像是她刚招的打杂伙计。
未娘纳闷,推着车走近,这才看清了是位较年轻的公子哥,像是在铺前等了许久的样子。
那人背着身,似乎没有发现未娘前来,未娘停了车,而后笑着道,“您是要买包子吧?实在不好意思,您还需再等一炷香的时间,包子马上就好!”
那人缓缓转了身,只是垂着眸不说话。
未娘并未在意他的异常,面上满是笑意,手脚麻利的将板车上的物件取下,伙计才打着哈欠前来,见铺前已有人等着了,同未娘道,“老板娘,我有预感,今儿咱这包子必然大卖!”
来至街头的铺中,未娘又恢复了泼辣模样,“预感你个锤子,还不快给老娘麻利准备笼屉!”
两人忙碌着,继而几屉包子陆续蒸上,冒着腾腾热气,香味也扑鼻而来。
街道中的行人多了起来,斜对面的云锦斋也已经开了铺,三千照常在门口清扫,而后又搬了梯子来,将刻有云锦斋三个大字的牌匾擦得极为清亮,将手中的伙计暂时完成后,三千哼着小曲朝包子铺走去。
“老板娘,我要两个包子。”
伙计白他一眼,“没看见我们老板娘正忙着呢吗,快给钱,我给你取包子!”
三千不屑冷哼一声,自腰间翻找出两个铜板来,他忽又想起了昨日被抢之事来,顿时警惕起来,朝着四周看去,只看见旁边垂眸的公子哥。
三千松了口气,继而将铜子递到伙计面前,忽有一只手伸来,猝不及防的,他顿觉不妙……
继而,他只觉掌心微凉,像极了昨日时铜子被抢吃不到包子的心。
三千含泪去看掌心,发现掌心的铜子非但没少,反而多了两个,安安静静躺在自己掌心。
伙计与三千目瞪口呆,继而纷纷将目光看向紧在三千旁边立着公子哥。
那人缓缓抬眸,双眸的颜色迥然不同,他面容较白皙,因而更显其眸色炯炯,似晶莹剔透的琥珀琉璃一般。
他周身而立,身上的青色衣衫面料极为柔滑,腰间未佩戴任何物件,只是一只臂膀处略显怪异。
而他,便是方才将铜板放至三千手中之人。
伙计对他这般动作极为疑惑,“公子,您也要买两个包子?”
只见他摇摇头,继而缓缓道,“昨日,包子,没给钱……”
伙计恍然大悟,朝着正在案面前忙碌的老板娘道,“老板娘,有位公子哥来还昨日赊欠的帐。”
未娘抬眸,眸中满是疑惑,她这小本生意,何来的赊欠?再者昨日她怎么不记得有赊账这回事?
未娘折身去看时,只见得原本立在铺子前的身影已走远,只留得伙计放在桌面的两个铜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