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起时,素春一脸惊讶的看着她略显疲惫的面容,以及眼底的青色,不由担忧道,“姑娘可是没睡好?”
苏琬颖默,岂止是没睡好……
因着这个“噩梦”,她心中对陆世子便又多了几分怨意,他一直强调着的问题,竟然会出现在她的梦中,简直可怖!
今日的天色阴沉着,连着数日的燥热,是该有一场雨落下了;外面风摇树枝,鸟雀蹲在树梢喳喳叫着,继而飞走,抖落几片落叶;错落有致的树丛下,虫鸣不断;池塘内游鱼悠游自在,荷花绽放娇嫩,荷叶连连。
用过早饭后,苏琬颖难得的没有去赵姨娘屋内,而是靠在引枕上小憩,素春轻手轻脚将小几上未喝的莲子茶端走,虚掩了门,以防有人打扰到自家姑娘歇息。
她自台阶而下,却见得抄手游廊处一道身影逶迤而来,正是苏二小姐苏澄渝,素春心中顿觉不安,每次这位二小姐前来,总会闹出一些事来,搅得院中不安。
她几步上前朝着苏澄渝走去,而后规矩的行着礼,“奴婢见过二小姐。”
苏澄渝顿住脚步,眸中带了轻笑,“你家姑娘这会儿可在屋内?”
“姑娘身子有些不适,这会儿间刚歇下。”
苏澄渝却是不信的,她冷笑道,“只怕是不肯见我吧,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姐姐身边的丫鬟也一贯伶牙俐齿,今日也是见识到了!”
“奴婢不敢欺瞒二小姐,姑娘这会儿确实歇着呢……”素春面露难色,苏澄渝这副样子定是见不到不肯罢休的。
果然,苏澄渝继而又道,“那你进去同姐姐说一声,便说我有要事相告,若是耽搁了,只怕姐姐责怪下来。”
“二小姐还是过些时辰再来吧……”
“让开!你不过是个奴才,何时胆敢拦着主子了?便是姐姐在场,只怕也容不得你如此放肆!”
苏澄渝已是越过她,朝着屋中而去,素春拦她不住,只能疾步跟上,面露为难之意。
屋内,苏琬颖已听得外间的吵闹之声醒来,她靠坐在软榻之上,静静看着门口的方向,片刻后,苏澄渝已入了里屋,身后则是一脸防备之意的素春。
“姑娘……都是奴婢不好,打扰到您歇息了……”
苏琬颖却是浅浅笑着,“不怪你,你先下去吧。”素春应是退下,她还是担心着苏澄渝会做出什么事来,因此出屋后,立刻去寻了二丫前来门口守着。
屋内,苏澄渝面上笑意全无,坐至桌旁淡淡道,“姐姐这是怪我打扰到你歇息了?我并不是有意的……”
苏琬颖无心与她闲话这些无聊之事,因而直接了当道,“有话不妨直说。”说出的话冰冷如霜。
她以一种慵懒的姿态靠在引枕上,看向苏澄渝的视线中带着几分疏离之意——
苏澄渝今日的装扮与昨日的盛装不同,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墨发只用了一支发钗斜斜绾了一个发髻,未施粉黛,面容显露几分憔悴之意,衣裙素净,只有袖口绣了几朵小巧的绢花。
做出一副人畜无害,受尽委屈的样子。
苏琬颖唇边溢出一抹冷笑,她的居心太过明显,现在竟然将主意打到自己头上来了。
“今日瞧着妹妹似有几分不一样,想着……昨日可是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
此时的苏澄渝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苏琬颖的计划,而自己也只是其计划中的一部分……
她还沉浸在能嫁入王府的欣喜中,全然没发现已经落入别人的圈套。
苏澄渝眸中已是泪眼盈盈,端得一副委屈的模样,她不答反问,“姐姐可知圣上提前了你与四皇子的婚约是为何?”
苏琬颖浅浅笑之,语气轻缓,“虽不知为何,可终归是喜事,怎么妹妹看起来并未有为我开心之意?”
她话音还未落,便听得苏澄渝打断她的话,“这并不是喜事,姐姐,四皇子非良人!”
“为何如此说?”苏琬颖与其四目相对,眸间带了几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看得苏澄渝一阵心虚。
她缓缓收紧了手中的帕子,将视线移开,显出几分慌乱之意来,“郡主与四皇子自小青梅竹马,昨日……昨日……我亲眼看见他们在……她甚至给我喝的茶中下了药!”
苏澄渝语气带了几分哽咽,像是在说真实发生过的事一般,她观察着苏琬颖的神色,期待在她脸上看到震惊或是怒意。
苏琬颖只是微微点了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而后斟了一杯茶,小口饮着,姿态一贯的慵懒,似对她所言不为所动一般。
苏澄渝站起身,朝她走近,眸中闪过几分怨恨之意,只一瞬便隐去。
“昨日宫宴之上,四皇子醉酒与郡主独处,被我无意撞到,而后又因饮了下了迷药的茶,醒来时发现……发现与四皇子在一起……”
她的声音逐渐微弱,到最后时几欲不可闻,似是带了歉意。
苏琬颖惊叹与她可以如此平淡的扯谎,甚至是如此轻而易举的,将事关自己的清白声誉之事说出。
她到底是真蠢!
苏琬颖眸中的冷意愈深,良久,她缓之自出声道,“妹妹这番的意思是昨日里,你与郡主在暖阁内与四皇子独处,所以今日你来同我说,四皇子非良人,让我慎重考虑与其的婚约,是这样吗?”
闻言,苏澄渝心虚不已,她甚至不敢直视苏琬颖。
可她并没有做错什么,这一切都是苏琬颖自作自受,自己为什么要心虚呢!苏澄渝掩在袖中的手紧握着,眸中带了几分凌厉。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意奉劝姐姐,与郡主为敌并没有好处,倒不如不如不争……”
听了这番话,苏琬颖冷笑出声,周身带了威严凌厉之意,明明是慵懒靠在榻上的,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苏澄渝不自觉的后退几步,声音不自觉的带了几分颤抖,姿态放低了几分,“我虽一向与姐姐不和,但从未有过要害姐姐之心,此次亦被人算计了进去,现在只是好意来提醒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