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澄渝所说的,自己一直深信不疑。而如今都像笑话一般,她说苏琬颖娇纵蛮横,说其无脑,说其狠毒。
原来她苏澄渝才是那样的人,那样眼界低浅之人,不顾骨肉至亲残害嫡姐,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惜与外人联手……
只是她蠢的厉害,也难怪苏琬颖不将她放在眼里!
外面雪已停,从窗边望去,远山近景连成一片。
外面天寒地冻,品幽阁内温暖如春,清香悠悠,茶香缕缕,琴音袅袅。
歌姬在唱什么婉转缠绵的曲子,叮咚之音又入了哪位多情宾客的耳?
品幽品茗,宛若世外桃源,听一支曲,作一首词,足以让人忘却烦恼忧愁,而其中滋味,自不必多言。
宋依染起身款步,经过苏琬颖时,语气冰冷如霜,“苏琬颖,咱们走着瞧。”
外面珠帘叮当,两位侍女簇拥着宋依染下楼,而后出了品幽阁。
楼下宾客满座,听着说书人讲到极为精彩的部分,皆竖耳倾听。
一处桌子旁,轻明若坐姿慵懒,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他定睛看着宋依染离开的身影,而后抬眸望了眼二楼的方向……
楼上雅间内,苏琬颖坐姿端庄,目光落在窗边,不知在想什么,也并无离开的意思。
素春见状便招呼了店小二重新换了一壶热茶进来。
一杯热气盎然的清茶自茶壶倒出,茶杯绘着竹叶片片,精致细腻。
“姑娘,喝茶。”素春捧茶递到苏琬颖面前,继而想着郡主临走前那句话,面上带着些许担忧。
苏琬颖接过茶,面上笑意盈盈,来了品幽阁怎能不喝一杯茶呢?素春跟着她久了,也是越来越懂她的想法了。
“姑娘,郡主她……”宋依染的话听得人心惊,她下定了决心对付自家姑娘,这可如何是好?素春面上愁容一片。
苏琬颖自盎然的茶香中抬眸浅笑,“不必担心,她不敢怎么样的。”
这话当然是安慰素春的,这丫头胆子小,若将宋依染那些肮脏的心思说出,可不要将素春吓着了。
素春听了这才微微舒了口气,只是现在不是在苏府,不得不小心那位郡主会做什么事出来。
素春守在苏琬颖身边,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苏姑娘可在里面?”雅间外,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
素春一时绷紧了神经,紧张的看向门口处,出声道”你是何人?”
“轻明若。”
外面,轻明若眸中带着清浅的笑意,背手而立,“不知苏姑娘可否方便出来一谈?”
这是极有礼貌的话了,想着男女授受不亲,他便不进来,只在帘外请她去楼下作谈。只是楼下未免人多嘴杂,多有不便。
苏琬颖起身款步向前,随后道,“不必,在此隔帘作谈即可。”
轻明若勾唇无声笑着,“我这会儿正准备着将信给你送去,既然在此处遇见了你,便不必麻烦了。”
话未说完,一封信便自帘缝处递了进来,素春忙上前去接过,确认无误后再交给苏琬颖。
苏琬颖仔细看着那信,而后收好,轻明若毫不隐藏自己的身份,想来必是陆挽奕同他说过,那么结盟之事呢?
只听外面的轻明若浅浅叹着气,而后道,“老狐狸怎么这么讨女孩子喜欢,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想嫁给他……”
苏琬颖理解了半响,才明白老狐狸是指陆亦钰了,心中顿觉这个词极为贴切,面上不禁带了深深笑意。
而后听得一道幽怨的声音在帘后响起,“本公子比他差哪了!”
苏琬颖:“……”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想必陆挽奕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虽然他一再叮嘱我不许我将这事告诉你,可我还是想说。他若知道了肯定会威胁我将我送回苏州,不过无所谓了,不说我憋着难受。”
帘外,轻明若碎碎念着,直听得人忍俊不禁。
“过了除夕,他准备去边塞。”去边塞,寻他父亲的尸首。
派去的人寻找未果,那便他自己去寻,他终会找到,也会找到一个答案。
楼上雅间内,歌姬的弹奏声戛然而止;楼下大厅内,说书人将醒木拍下,‘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宾客匆匆起身,相继而出,只听得熙攘的说话声,以及座椅的碰撞声,隔壁雅间内,因作诗极佳而换来的一阵称赞声……
隔帘外,轻明若已起身离去,苏琬颖立在原地脑中只留一句,“他要去边塞了”。
陆挽奕要独自去边塞,吉凶未卜,危险重重。
苏琬颖清晰记得,前世,尘亲王的尸骨一直未寻得。
那么这一世,又如何能例外?
而陆挽奕为何会突然做此决定?他并不是一个草率莽撞之人,他聪颖心思细腻,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做如此决定的。
苏琬颖心中隐隐不安,她垂眸看着自己手心细细的薄汗,眸色忽暗。
归府途中,马车绕路自付荣街穿行,前面不远处便是亲王府,苏琬颖挑帘的手缓缓握紧,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朝车夫道,“回府。”
马车调转了方向,驶向归府的路。
车内的苏琬颖靠在软垫之上,阖了眸,她并没有充分的理由来阻止陆挽奕。
而且,她并不是他的什么人,他们本是毫无交集的,她用什么身份来劝他放弃?
仅是因为结盟吗?那不过是她一时的想法罢了,虽写了各自的名,可又能如何呢?
终究不过白纸一张,皆为玩闹罢了。
苏琬颖有些茫然,她既没有办法替自己报仇,也没有能力救别人。
即使重活一世,她没有能力阻止御赐的婚约,也没有能力救了尘亲王……
她只是比他们早一些知道最后结局而已——她会嫁给陆亦钰,陆亦钰会登上皇位,而苏府,仍逃不了被灭门的惨状。
她无能为力,虽然知道一切,可依旧无法改变每个人原本的轨迹。
戏本里的都是扯谎,皆是为了满足听客的臆想罢了。
苏琬颖第一次觉得,她的重生原来竟是毫无意义的,是上天作弄她,让她再历经一遍原本的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