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便近除夕了,京中处处张灯结彩,酒楼茶坊皆宾客满座,街道上穿行着走街串巷卖各种小吃的商贩。
孩童手中必会高举着一串糖葫芦或是糖人,脸上洋溢着幸福之感。
男子妇人则是忙着置办着过节的年货,寻常极清贫的人家,这时也会买点肉或是精粮,才算是有过节的气氛。
皇宫内,承言帝大病将愈,气色好转,宫内长久的沉郁气氛也烟消云散。
太后每日诵经祈佛终得好事,因此特传懿旨给各寺庙添了过节的香油钱,又不免雪天路滑,前去诚心拜了佛祖。
龙体大安,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立储之事暂搁,那道在承言帝卧病在床时,写有立储之事的密旨也被封锁。
将朝中众臣与各宫妃嫔的心悬悬吊着,一时间个人心中猜疑漫漫,却不敢与人说道。
而苏府,苏铭振为着朝中的事忙得身心疲累,府中的事也不甚在意,幸而有苏老太太坐守正院,他才得安心为圣上效力。
府内因着前段时间的丧礼,上下清冷一片,笼罩着压抑之感。
眼下丧期已过,除夕将近,赵姨娘与老太太商量着添些过节的氛围。
老太太看她沉稳不浮躁,也因着这段时间她为着府内操心不少,却没出错事。自然是放心她的,便全权交由她,让她历练着。
杏儿则与赵姨娘相处极好,两人都是话不多且和婉的性子,相处起来倒也融洽,因此她一直跟着赵姨娘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几日间,赵姨娘便吩咐下去,将回廊、各院拱门处挂了榴花纱布灯笼。
一到掌灯时分,府内灯火通明,映着皑皑白雪,明朗一片,清丽非常。
屋内各处摆放了盛开极好的花儿,满室清香。新鲜瓜果也皆分了给各院去,另外给老太太,两位姑娘,还有杏儿皆置办了几身新衣裳。
各人身边侍奉的贴身丫鬟月例比平时要多些,且与府内其余人皆量身裁制了衣裳。
一时府中仆人丫鬟为着过节更为欣喜,这样的天寒地冻白雪皑皑,似乎也不觉得那么冷了。
屋内,紫苏正与苏琬颖对弈,下面坐着一边看着炭火一边绣帕子的素春,因离碳火近,她小脸红仆仆的。
紫苏执着一子皱眉,半响不知该往哪下,苏琬颖这般看着她,只觉身上疲懒更甚。
这段时间里,陆亦钰再未有什么举动,在那日送来凤冠霞帔后仿佛消失了一般。
苏琬颖深深叹息,她虽复仇心急,可却不知如何下手。
唯一可接近陆亦钰的便是嫁与他,再无他法。
她想着各种办法,而后一一推翻,唯有仰天长叹,无可奈何。
至于陆世子陆挽奕,与自己结盟之人,苏琬颖想起来便有些哭笑不得,只觉自己注定是来他还债的——
某日间,她在睡梦中恍然睁眼,却见得一道黑影在自己床榻边。
她惊呼出声,却被一只手捂住,因而未发出一点声响,也未吵醒在外间守夜的素春。
她睁大了双眼,猛然张嘴咬下去,在那人掌心留下两排牙印,那人吃痛而后将手移开,空气骤然凝固……
在闻得隐隐的薄荷清香时,苏琬颖试探出声道,“陆……陆挽奕??”
半响后,才听得黑暗中传来隐忍的笑声,而后随着咻的一声烛火燃起。
烛火发着昏暗的光,可总算能看清眼前之人了,只见陆挽奕看向她的眸中是温润笑意,眉间一片云朗风清。
而后在苏琬颖一脸的茫然中,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将手心朝向她……
骨节分明的指间,有着厚厚的茧,是习武常年拿刀剑之人才有的。
再下移,掌心处,两排牙印突兀明显。
在昏暗的烛火下,仿佛在无声的嘲笑她。
苏琬颖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是失策了,若是歹人,她这般咬只怕会激怒对方,从而惹来杀身之祸。
而对上陆挽奕,就更不能如此了!他虽不是歹人,可这人的一大嗜好便是夜探闺阁!
只不过如今又添了一项,便是逗弄她。
苏琬颖深吸了一口气,还未斟酌好语句,只见得眼前那人眉眼带笑,“阿颖这排牙印果真别致,与‘旁人’……不同。”
这个‘旁人’自然不是说别的,按照陆挽奕一贯的话语来理解,也不难猜到这个旁人便是阿福了。
苏琬颖脸色由绯红转为灰黑,她眸中腾起怒意,“你……你才是‘旁人’呢!”
陆挽奕笑意愈深,眼眸若三月清风徐徐来,他道,“我是不是旁人……口说无凭,总得试试方知晓。”
苏琬颖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她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答他,反之会被他堵回来。
因此干脆不说话,瞪眼看了他半晌,准备用气势压倒他。
苏琬颖感觉此刻的自己气势压人,眼神凌厉,自觉有不威自怒的自信感。
可全然不知,看着陆挽奕眼里,全然是另一种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