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内,气氛极为压抑,天气闷热至极,已至午时的树丛里蝉鸣不断,直教人心烦意乱。
丫鬟仆人表情皆肃然,垂手立在廊中,有护卫装扮的人匆匆自游廊而过,迈步入了老太太院内。
屋内,靠在迎枕上的苏老太太发色皆白,暗褐色抹额下的双眸苍老浑浊,紧紧捏着手中的佛珠。
嬷嬷在一旁看着心里亦是难受,自从老太太知道姑娘落崖的消息,便整夜难安眠,即便睡着也会突然惊醒,连着派去查找的人如今还未归,可老太太不吃不喝,就这般巴巴等着。
如此下去,身体怎么受的了呢?嬷嬷看着热了两遍的饭菜,劝慰道,“老太太,身子要紧,您就吃点东西吧,派去的人定会带回好消息的。”
苏老太太微微叹息,看向嬷嬷:“会吗?”
“会的,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归来的。您把身体养好,姑娘看了才不会心疼啊。”
终究是苍白的话,苏老太太闭眸,心揪着疼,她刚想弥补颖姐儿,却不给她弥补的机会吗?
外面一阵嘈杂,苏老太太立即睁开眸子,出声问道,“可是派去的人回来了?”
嬷嬷闻言忙挑帘出去,只见护卫匆匆而来,嬷嬷迎过去问,“可是有姑娘的消息了?”
护卫为难的开了口,“随大小姐而去的护卫仆人,两人皆被杀,其余的……不知所踪。”
屋内苍老的声音传出,“桃兰,可是有消息了?”
嬷嬷让那护卫退下去,她站至帘子后,迟迟不肯迈进屋,心中堵得慌——老太太这样,她实在是难以开口啊!
“你快说啊!”
苏老太太等不及已起身,手中的佛珠自手中掉落,发出清亮的响声,嬷嬷听到动静忙挑帘,正对上老太太急切的目光。
“老太太,您……”
老太太红着眼眶,手颤巍巍举起,说出口的话亦是颤抖不已,“你们都瞒着我!都瞒着我……”
小几上的棋盘还停留在上次两人对弈之时,残局未解,此刻略显凄凉。
老太太脚步虚缓着便要出屋,“你别拦着我,你们不去找颖姐儿,我去找!”
“老太太,您怎么能出去呢,老爷已经派人去找了……您……老太太!”话未说完,就见老太太一个踉跄,嬷嬷忙伸手去扶……
“老太太!您怎么了,你们快去请郎中!快去找紫苏姑娘来!”
屋外鸟儿受惊飞走,院内下人脚步慌乱,太阳直直的照射下来,只听铃铃的铃铛声响起,伴随着欢快的小步伐,一只毛茸茸的狗子绕过花丛自这边而来,圆溜溜的眼睛不时的张望着身后……
听雨轩内,奶娘抱着温哥儿迈出屋内,日头晒得厉害,未免温哥儿暑热,丫鬟自后面撑了伞。
奶娘对府中之事心知肚明,因此今日顶着日头便过来了,王若琳伸手拉温哥儿手时,她也装没看见,以前是忌惮大小姐向老太太告状,老太太知道便如老爷知道一般。
如今可不怕了,自己可还在这位夫人眼皮子底下呢,没那理由再去惹怒,再看屋内其它几名侍奉的丫头,态度亦恭敬了不少。
一抹而鹅黄色身影穿过花丛,朝着这边过来,奶娘看过去——苏澄渝一只手斜斜的捏着镂花团扇挡着日头,淡雅轻薄的衣衫更衬窈窕身姿,露在外面的一截皓腕白嫩,盈盈小脸,杏眸清亮,浅浅带笑。
奶娘忙行礼,苏澄渝摇着团扇,声音极为清冷,“这么大的日头,怎么还带着温哥儿出来?还不快抱去午休!”奶娘只柔顺应好,便匆匆带着温哥儿离开了。
屋内,王若琳正心烦意乱的跪坐在蒲团之上,今日专门看守她静心礼佛的嬷嬷不在,她便将佛经扔在一旁。
“母亲……”还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王若琳起身看向门口处,一人挑帘而入,婷婷袅袅。
“渝姐儿,可有什么喜事?”王若琳看着她欣喜的神色,知晓府中定是有事。
且昨日苏澄渝未曾前来,而这些下人的态度一夜间不复之前,她便隐隐猜到了什么,因此看着苏澄渝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柔和。
“母亲,咱们再不用受这屈辱了……”苏澄渝扶着王若琳坐至榻上,言语间更是掩不住的欣喜。
“渝姐儿,你说的,可是真的?”王若琳心中已有答案,可还是不敢置信一般,她拉着苏澄渝的胳膊问的更详细了些。
苏澄渝杏眸笑意仿佛要溢出来一般,“母亲,是真的,如今府中上下都知道了,难道那马车摔落至山谷还能活命不曾?”
王若琳听着苏澄渝这番话,眼中隐隐有了笑意——怪不得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态度转变这么快,果真是那贱人出了事。
她起身迈步至佛像前,跪至蒲团上,心里的喜悦直达眼底,再看那佛经也不觉心烦,心道也不枉她这些日子虔诚的礼佛,总算是守得云开,得如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