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凉爽,苏琬颖用过早饭后,在小几上拨弄着棋子,只觉无聊——紫苏去给苏老太太针灸了,素春在院内跟另一个小丫头学绣花图样。
偏她腿还酸疼的厉害,哪儿都不能去。
于是唤了丫鬟把琴搬来屋内,既然不能去学堂,那就在家练琴。
琴放在书房久了,她也不甚注意,不知音色如何。
手搭上琴弦,苏琬颖感觉全身毛孔都舒展开来,这种熟悉的感觉,她实在是太久没有碰琴了啊。
前世她未出阁前只会弹简单的曲目,嫁入王府后,宋依染跟陆亦钰讨论琴艺时或者一起弹琴时,那种恩爱非常的场景让她嫉妒,后来偷偷找了乐师入府教学。
宋依染嗤笑她,这样的琴艺怕是请再多的乐师来也无用。
可她忘了,有勤能补拙一说,况且苏琬颖并不笨,只是一直未用心学罢了。
她能将那些高难度的曲子弹下来之后,某一日陆亦钰听到后,看向她的眼神带了些许嘲笑的意味,“千篇一律,没有感情的琴艺不论弹什么都一样。”
她气极,觉得陆亦钰是在说她没有这个天赋,果断不再碰琴了……
直到那日,她路经他的书房,里面琴音袅袅,缠绵入耳,即使隔着门窗,琴音里那种悲痛欲绝之意直入心底,她这才明白他所言是何道理。
那首《踏雪寻梅》本因是寒冬落雪后寻梅的雅致惬意,陆亦钰却弹得如此悲切,后来她才知晓,那日是他母亲陈妃的祭日。
这首曲子,烂熟于心,只是一直未曾弹过。
现在,一首同样悲切的踏雪寻梅自她手边潺潺而出,经历过生死,心中沟壑万千,赋予了曲子新的感情。
在后园散步的赵姨娘正与丫鬟说着话,忽听琴音传来,丫鬟侧耳听着便问赵姨娘“姨娘,这是什么曲子,挺好听的。”
赵姨娘微微皱眉说道,“不知。”小丫头看赵姨娘皱眉,自知说错了话,只垂眸扶着赵姨娘,不再说话。
赵姨娘听着愈弹愈烈的琴音,琴音太过压抑悲伤,她只觉束缚的难受,而后又疑惑,府中何时有琴艺如此之人?
寻着琴音,赵姨娘到了苏琬颖的院内,琴音恰然而止……
赵姨娘笑了笑,款步进了屋内。
“姨娘怎么来了?”苏琬颖坐在琴旁,手仍旧扶着琴弦,脸颊梨涡浅浅。
赵姨娘见她端坐着,手扔抚着琴,可见是她弹得无疑,便由疑惑转为诧异:一个小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弹的如此?
“姨娘坐吧。”苏琬颖浅笑盈盈,再看外面,素春端着茶水进来行礼道,“赵姨娘。”
赵姨娘坐下后还是忍不住问苏琬颖,“方才那是何曲?”
坐久了,腿有些不舒服,苏琬颖起身,腿不由得一阵抽疼,她微瞥眉,接着道,“是踏雪寻梅。”
“大小姐年纪尚小,在琴艺便有如此造诣,真是羡慕不来。”赵姨娘扶着腰身,看着苏琬颖,踏雪寻梅她是听过的,只是这样悲伤的踏雪寻梅,她还是头次听到,只觉新颖,再不疑有他。
赵姨娘身子仍虚弱,出来的久了,便有些乏累。
苏琬颖看她面露疲累之感,问了几句这几日用药如何,便嘱咐让她好好休息了。
看着赵姨娘虚浮的身影,苏琬颖有些感概:这才三月有余,便如此疲累,做母亲真是不容易。
她也曾有初为人母的喜悦,可那仅几日,就眼睁睁看着小生命的逝去,心痛如刀割莫过如此。
她浅浅叹了口气,如今能保住赵姨娘的孩子,她算不算赎罪?
苏琬颖看向窗外,天气越来越热了,想到一月后的琴艺比试,苏琬颖的手紧紧握住,不知那日,陆亦钰是否也会前去……
赵姨娘自苏琬颖院内出去时,穿过抄手游廊避之不及的撞上了王若琳,她瞬间有些难受。
想到王若琳的恶毒,赵姨娘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淡淡道:“夫人。”
王若琳领着嬷嬷准备去给苏琬颖送些药膏,看到前面赵姨娘带着丫鬟,丝毫没有避躲的意思。
她是正室,赵姨娘却是妾,不论赵姨娘如何厌恶她,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王若琳跟无事发生的样子,带着笑意看了看她的肚子,随即说道,“上次的事,还未来得及给你道歉,那些个丫鬟鱼死网破竟然连我都诬陷进去了,我也是百口莫辩,你也莫怕我,同为人母,知道初孕这份心情,我又怎么会那么残忍呢。”
赵姨娘听着不禁要佩服王若琳了,怪不得能讨得苏铭振欢心,可若非差点被害,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如此心机歹毒的人,甚至于,差点相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