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只听得外面有交谈声,有雨落在纸伞上“哒哒”之声,苏琬颖往门口望去,只见素春拿着纸伞,身后跟着苏老太太身边的老嬷嬷。
老嬷嬷衣袖肩部皆被雨水打湿,此刻正合了伞笑着走进来。
“今日这雨真是大。”老嬷嬷道。
苏琬颖起身,让素春去拿了干净的帕子给老嬷嬷,一边笑着让嬷嬷坐下:“这么大的雨,嬷嬷怎么来了?”
嬷嬷不肯坐,只接过帕子擦拭着额间的雨水,看着苏琬颖开口道:“老太太一早听说姑娘早起身体不适,想过来看看姑娘,又因雨大,一直拖到现在,实在是担心,又不放心别人,便让我来看看姑娘。”
苏琬颖听了,只觉心底温暖,这样大的雨,老太太竟还记挂着她,不管之前如何,如今确实真心对她的。
嬷嬷又道:“到这阴雨天,老太太便腿疼的厉害,到中午更是连床都下不了,若不是如此,老太太就亲自来看姑娘了。”
苏琬颖听得心里揪着难受,忙道:“用过午饭,已经好多了,倒是让祖母担心了。”
嬷嬷笑得和蔼:“老太太近日记挂姑娘的紧,昨儿睡前还一直念叨今日要与你下棋。”
“那我现在去看看祖母吧。”纵使这亲情皆是她应得的,可前世,确实从未有人待她如此,真正把她放在心上。
嬷嬷连摆手道:“使不得,姑娘身子本就弱,可淋不得雨。”
苏琬颖此刻只想见到那个记挂她身体不适的老人:即使她老人家身体不适,却还依旧念着自己的孙女,她理应去看看的。
“无妨,我打了伞同嬷嬷一道过去。”苏琬颖执意道。
老嬷嬷又劝了几回,见苏琬颖意决,也就不再劝了,素春取了披风给苏琬颖披着,又找了把稍大的油纸伞,准备跟苏琬颖一同去。
“雨实在是大,素春,你跟紫苏就别去了。”苏琬颖一边说着,一边将披风的帽子戴起,只露了巴掌大的小脸。
话音刚落,只见紫苏随意遮了件衣裳举过头顶,从外面小跑进来道:“姑娘这是要去哪?”
“祖母雨天腿疼的老毛病犯了,我去看看。”苏琬颖说道:“你俩就别跟去了。”
“这怎么行?”素春急问道,这样大的雨,她可不放心让苏琬颖一个人出去。
“我跟姑娘去吧。”紫苏笑得朴实,见苏琬颖要拒绝,接着说道:“我去看看老太太的腿,这样一直拖着不是办法。”
苏琬颖闻言点了点头,素春不情愿地找了一把伞给紫苏,并嘱咐道:“小心看着姑娘,别淋雨着凉了。”
紫苏点头接过伞,三人便出了门。
雨越下越急,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平地上汇的积水也已经能没过鞋底,刚出来,裙摆、鞋面皆湿透了。
出了院子,穿过庭廊时雨渐小了,有风吹过,伞就有些遮不住了,雨滴直往身上打,只一会儿,衣裳已全淋湿了。
到了苏老太太屋内时,只听里间听到动静的苏老太太问丫鬟:“可是桃兰回来了。”
桃兰是嬷嬷的名字,入府后老太太给取的,侍候着老太太大半辈子,虽不够机灵但胜在忠心,一直未曾嫁过人,老太太也极其信任她,别人都唤一声嬷嬷,只有老太太仍旧唤她桃兰。
小丫鬟挑帘往外瞧了一眼,欣喜道:“老太太,姑娘跟嬷嬷一道过来了。”
“颖姐儿?”老太太忙起身,又因起得急,腿抽住了疼的厉害,却一时也顾不得疼痛,探身看着门口。
“祖母,腿疼的可厉害?”苏琬颖忙卸了披风,走至榻前问苏老太太。
“这么大的雨,你又怎么能过来?早起还身体不适,如今又临雨着凉了可怎么好?”老太太看着苏琬颖湿透的衣裳,有些心疼,爱抚般摸摸了她的小脸。
“听说老太太腿疼,姑娘便着急要过来,奴婢也劝不住。”老嬷嬷站至一旁说道,又让小丫鬟去取干净的衣裳来给苏琬颖换上。
“嬷嬷也淋湿了,去换衣服吧,仔细着凉。”苏琬颖带了笑意跟嬷嬷说道,接着又看向浑身湿透的紫苏:“劳烦嬷嬷带紫苏也去换身衣服吧。”
嬷嬷点头带着紫苏退下了,小丫鬟寻来了干净的衣裳给苏琬颖换上,所幸里衣只有领口处湿了,便只换了外衣。
换好后,小丫鬟拿着换下的衣裳退了出去,一时屋里只剩下了祖孙俩。
苏老太太撑起身,拉了苏琬颖的手,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宠溺。
“不知不觉,我们颖姐儿已经这么大了。”苏老太太像是说给苏琬颖,也像说给自己,卸下威严,卸下往日的隔阂,只是祖孙两话着家常,“还记得小时候,你性子好强,别家孩子摔倒了便哭个不停,唯有你,不哭不闹,安静的像个泥娃娃。”
听苏老太太说起这些关于她的事,苏琬颖却仿佛是在听别人的故事,极为平静:她何曾不想,像别家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