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琰说出了人选,“说起来,王爷也知道这个人,也是我家的亲戚,王老丞相的嫡孙,王沂。”
滕琰看见燕王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心里很不舒服,直截了当地问:“王沂,出身世家,少有才名,曾是燕都的解元,殿试第七名。王爷曾于其祖父孝中想征招他,他坚守礼仪不出仕。王沂现在已经出孝,不正好为燕王所用吗?”
“但是,你不是不同意他吗?”燕王犹豫地问。
“我不同意嫁他,并不等于就不认可他的能力,”滕琰还是耐下心来解释,遇到这样的事,与他们沟通都太难,“古人能做到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如今燕王问我管理科举的人选,又不是问我要嫁的人,我如何不能推荐表哥呢?”
燕王哑口无言,但滕琰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他并不赞同自己的话,王沂既然优秀,滕琰就应该答应嫁他,这才是燕王的思路。
不过,滕琰做了燕王妃,为自己做事确实方便,若是真的成了王沂的夫人,并不好经常见面说话的。燕王想到这里也就放下这些多余的想法,与滕琰商议了任命王沂为礼部的左侍郎,专门负责教育方面事务。
燕王立即招王沂前来,滕琰并没有出面,按规矩,她是不能随便见燕地官员的,要想改变这里边一点,她与燕王还有做一些前期准备工作,但她还是在大殿后面听到了燕王和王沂的谈话。王沂接了燕王的任命,他原来也说出了孝就要为燕王效力的,王家经过犬戎之乱,虽然没有破落,但实力却大大的下降了,正指望他能够振兴家业呢,这样的重用,王沂欣喜异常。
燕王嘱咐了几句,在送客前说了一句:“王沂,是你的表妹谁荐了你。”
滕琰在后面不能露面,王沂是什么表情也看不到,自己更什么也说不了。燕王是想让她知道,他把自己对王沂的举荐说明了,也是让王沂领自己的一份情。真是画蛇添足,滕琰自问心底无私,并不在意,只怕王沂多心。
腊月二十九,燕王就宣布了对王沂的任命,因为就要过春节了,没有多少政务。在这里,十月十五前都是要封印的,也就是不再办公了,大年三十和初一,滕琰都陪着燕王接受了燕地官员的拜年。按理说,滕琰只在内院接受诰命夫人们的拜年礼就可以了,可是燕王却把她叫到了正殿上,并且为她设了仅次于他自己的座位。滕琰也坦然接受了。
她现在只在幕后为燕王出力,怎么也不如走到殿堂上方便,但一个王妃要想出现在议事的大殿上,这也是循序渐进的一个过程,今天就是第一步。
在大殿上,滕琰看到了父亲和大哥,他们看见出现在这里的滕琰并不吃惊,知道滕琰的经历,自然明白燕王和滕琰的目的。
初二滕琰又回了娘家,这次邓钰并没有跟着出来,滕琰为几位侧妃求了情,燕王也让她们回家一天,但滕琳因为娘家在昌平,就跟着滕琰回了侯府。
大概还是因为上次滕琰的几句话,燕王并没有久坐,只剩下家人时,父亲和大哥急忙把滕琰叫到了书房。
“琰儿,你打算参政吗?”关上门后父亲马上问。
“是啊,我一直参与燕地的政务呢。”面对父兄的紧张,滕琰轻松地说。
“可是,可是你现在不同于以前啊。”父亲说。
以前,她扮成男子,能说得过去,现在就是女人干政了。滕琰明白父亲和意思,她笑着说:“这是我与燕王商议的,父亲和大哥不用担心。”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触动,了解内情的家人都如此反应,那燕地的官员们心里不是更加不满?
不过滕琰还是并无多少畏惧,成功肯定需要很多因素,在滕琰看来,最重要的不过是有机会,还有能力。现在机会燕王会给,而能力,自己还是有的,自己更不缺的是努力奋斗地精神,不用说前世她的成长史,就是今生,她刚刚在昌平出仕时,郑先生固然给了她不少的助力,但主要靠的还不是自己?燕地的文官提起滕公子,哪一个不佩服?她自信地说:“你们放心吧,这些事我心里有成算。”
父亲和大哥看她有把握的样子,也放下心来。大哥叮嘱她说:“妹妹,我知道你有大才,但你毕竟是女子,在大家面前,还是要注意一些。”
父亲也是一样的想法。
滕琰点头应是,她不是为了敷衍父亲和大哥,而是她有关于这方面的警惕。大环境如此,她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但又想到自己不会在燕地的政治舞台上驻足太久的,而燕王,这么多的经历过后,看起来还是可信的。最不好的结果,自己也能够脱身。
因此滕琰与父亲和大哥闲谈起来,过完年,大哥就会回到昌平,而滕琰也没有太多时间和机会回家。
中午吃了饭后,滕琰看着王夫人和舅母让嫂子和滕珂带着滕琳去休息,又三言两语地把父亲和大哥劝到了书房,就知道她们要说什么。
果然,王夫人问了起来:“滕琳是不是对你有些不敬?”
滕琰也很无奈,滕琳要跟着她回家,她不好不同意,可是,到了家里,自己让大家按家礼行事,自己也称她为堂姐,滕琳就有些不知分寸了。要是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她是正妃,而自己是侧妃呢。上午她与父兄在一起,还不清楚,到了中午,明显感觉到滕琳有些言语尖刻,每句话里都似乎意有所指。
而所指的无非是当初滕琰说自己不会嫁给燕王这件事了。
这其中的阴差阳错,滕琰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对滕琳解释,而且,自己当不当燕王妃,真的与滕琳没有多少关系,可是滕琳就这样陷到这里去了,好像滕琰不当正妃,燕王妃就会落在她头上似的。
滕琰懒得对她解释,无论有没有滕琰嫁入王府,滕琳都当不上正妃。这样简单的道理滕琳能不懂吗?她应该懂,只是心不甘?
这样的滕琳,很象她的母亲,大堂伯母就是这样的小肚鸡肠,说到底,就是身在内宅,眼界太窄,心胸也太窄。滕琰在午饭中间就下了决心,仅此一次,再不会带着滕琳回家了。自己可以在燕王府容忍滕琳,但决不会让家里人容忍她。
王夫和和舅母的敏感,让滕琰惊叹,她笑着说:“燕王不大喜欢堂姐,她可能有些急。”
舅母问:“燕王,燕王对你好吗?”
滕琰笑着说:“燕王对我好得很,所以堂姐才有些不是滋味。”说起来滕琰真是白白的当了替罪羊。燕王为了给她树立威信,加上他们是“新婚”,还有春节等原因,每天都住在翠薇殿,滕琳自然是眼热。
滕琰也对燕王说了两次,请他到别的侧妃那里休息,燕王却没说话,但也没改变他的行事方法。这也是燕王的一贯作风的,这个人讲规矩,又不是一般的武断。滕琰也明白他是要在所有人的心中都留下燕王妃在燕王的眼里是无比重要的印象,这样才能对将来的安排有利,所以也就随他了。
可是这些她如何能对家里人说起呢?
“滕琳那孩子不懂事,你是正妃,她是侧妃,就是吃醋也轮不到她吃,你不要太大度了,好好给她立立规矩。”王夫人给滕琰出主意。
滕琰才不想这样做呢,她笑道:“也是我以前说过,不会嫁燕王的,结果又食言了,才让堂姐心里不舒服。以后,我不会再让她到我们家里来了,没的让大家不痛快。”
“你嫁不嫁入燕王府与她有什么关系?这种事哪里是她能管得了的?”舅母也护短地说,她看了一眼滕琰和王夫人,“你大哥说你最看重一心一意地男人,没想到最后却嫁入王府,怕你是不会快乐了,现在自家的堂姐妹就这样,你千万别堵在心里。”
滕琰反过来开解她们俩人说:“王府不比寻常人家,我自然明白,不管怎样,我是正妃,连燕王也得给我几分面子,你们就不要为我担心了。看我现在的样子,有一点不高兴吗?”
滕琰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的样子是扮也扮不出来的,王夫人和舅母信了,但还是教了滕琰几招内宅的招术,总结起来就是,如何把丈夫的心拢在自己的身上,如何收拾妾室而且让人说不出什么来。滕琰只有姑且听之。
好在,滕琳很快就回来了,她不傻,这一会儿工夫就醒悟过来,进了屋子就问大家在说些什么。
王夫人笑容晏晏地说:“我们娘们也没什么事,就是说说闲话罢了。”
滕琳却酸了起来,“婶子和舅母想来是与堂姐说些体已话,不想让我这个外人听呢?”
王夫人笑呵呵地说:“都是一家人,哪能有什么体已话?”
滕琳却瞥了一眼滕琰说:“我可比不得堂妹,陪伴燕王有功,如今家里都封了侯……”
滕琰忍不住了,严厉地说了声:“滕侧妃!慎言!”吓得滕琳哆嗦了一下。陪着滕琳回来的滕珂不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就是王夫人和舅母也没想到滕琰的气势会这样的强。
虽然没直接指挥打过仗,不过命令成百上千的士兵却是寻常,滕琰要是没有这一点的威严,哪里能混到今天的地位,平时她只不过不愿意在家里表现出来罢了。这一声,滕琳再也没敢开过口,不过气氛却也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