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琰和燕王又讨论了其它一些事务,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入更了,滕琰要回翠薇殿,她披上飞珠送来的披风,夜晚很冷,她简单地道了别,“我先回去了。”
燕王也跟着她出了门,说:“我们一起走吧。”
滕琰明白,他们毕竟是新婚,头几天总得在她那里住才对,起码表示燕王对这个正妃很尊重。“明天回门时,你送我到家里,坐一小会儿就走吧,申时派个人去接我就可以了。”本来打算明天早上说的,但一起走路,总不好一声不吭,就先说了出来。
“没关系,这三天燕地所有的官员都休息,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我就陪你一天。”燕王回答。
滕琰笑着说:“我知道王爷这是给我面子,但真的不用了。我以后回家的时间会更少,这次想好好同家人在一起放松一下,您在,我们反倒不方便。”
“噢,那好,就按你说的。”燕王语气很平淡。
不知怎么,滕琰听出了燕王因为被拒绝了有些不高兴,燕王是为了给自己面子,但没得到自己的感激,心里不太舒服。但她不打算改变主意,要是燕王在滕家一整天,可以想象会是多么糟糕的一天,家里所有的人都得战战兢兢,连一句心里话也没机会说。
于是滕琰直言道:“我们家平常过日子,没有多少规矩,一家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您听了,还得觉得无聊呢。”
燕王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他完全明白这个道理,就是在军中,也就是滕琰能与他聊聊天,就连邓锋也不能完全放开,更不用说其他的军官们了。天家的权力和威严把燕王与所有人之间都划分了清晰的界线。
只有滕琰,在灵魂深处认为人人平等,所以她虽然非常尊重燕王,服从燕王的命令,努力做个好下属,但却从没有把燕王高高在上地隔离开。这也是燕王对滕公子异常怀念的原因,滕公子于他,不仅是一个高水平的幕僚,更是唯一一个真正有沟通的人。
不过滕琰感觉她上次大哭被燕王看见后,燕王对她恢复了一些过去与滕公子间的亲密,这也是人之常情,看到了别人隐密的一面后,,反倒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平时听你说话,你父亲和大哥和你最亲密?”燕王已经不介意了。
“是啊,父亲最疼我了,我生了病,他守在一旁,亲自给我喂药,结果药撒得到处都是。”滕琰想起那温暖的一幕笑了,“我想做什么,父亲如果不同意,我只要哭上几声就会胜利。”
一瞬间,与陆伯甫定婚的事情又出现在眼前,滕琰心里一阵难过,接下来的话就哽住了,燕王发觉了,“现在就想家了?”
滕琰掩饰地说:“是啊,还有我大哥,他和我一起长大,我们常在一起读书,他考秀才的时候,我还和他一起破题写文章呢,那时候,心里总因为自己是女孩,不能参加科举遗憾。”
“那现在还遗憾吗?”
“有了这两年如此丰富的经历,应该不遗憾了。”
“我倒是遗憾,如果你是男子的话,该多好。”
“我早就说了,你就把我当男子好了。”滕琰笑着说,“真正的相知相识用的是心灵,而不是外表的皮囊。”
看着燕王还在沉吟,滕琰也不再多说,燕王头脑聪明,心机深厚,但在为人处事上,却少了一份陆伯甫那种经历坎坷后的通透。
滕琰摇了摇头,今天是怎么了,老是想起陆伯甫来,还是赶紧忘掉吧。
进了翠薇殿,还是同昨天晚上一样,他们相安无事地住了一晚,早上吃饭时,滕琳过来了,给燕王和滕琰行了礼后,滕琰问:“有什么事吗?”
昨天已经说过了,并不用天天过来,现在来了就是有事情了。滕琳恭敬地说:“昨天,已经与林公公对好了帐,就想对王妃说一声。”
滕琰一边吃着早饭,一边不以为然地说:“以后,这些事就由你做主了,不必告诉我。”
滕琳点头应着,拉起了袖子,亲自为燕王和滕琰布菜。
虽然家里的姨娘也在用餐时在一旁侍候,但做为有品级的侧妃还是用不着这样,滕琰打量滕琳一眼,一下子明白了,心中暗道自己迟钝。
滕琳一身浅黄的裙子,鲜嫩得好象一朵刚从枝头摘下的带着露水的花儿,恰到好处的妆容更突出了她的美丽,尤其那红唇,在黄衣的映衬下分外的迷人。袖子拉上去了一点,露出了雪白的手腕与纤纤玉手,比最完美的工艺品还要漂亮。原来,她是来争宠的!
她与燕王“成亲”才两天,现在来争宠是不是早了点?按一般的标准,王府内院的女人不算多,不过,只要有内院的地方,就会争宠,这并不奇怪。滕琰选择了装傻,确实也与自己无关嘛!
滕琰对滕琳笑了笑,说:“滕侧妃只给王爷布菜就行了,我喜欢自己吃。”说完鼓励地看了一眼滕琳,内院争宠的日子不好过,要想过好了,必须努力。
滕琳以前总是端庄得过了火,但现在还真放下了身段。形势逼人,估计燕王在四个侧妃中比较喜欢王蓉,安宁公主明显是个摆设,邓钰是不受宠的,燕王不是能哄一个小姑娘的人,看在邓锋的面子上对她过得去就是了,邓钰也说和燕王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要么滕琳也不会这样急切。不过滕琳和王蓉一个是她的堂姐,一个是她的表姐兼闺蜜,她谁也不能帮,只希望她们不要发生冲突,要不她可就难办了。
滕琰暗暗地叹了口气,自己还是很幸运的,不用过这种日子,否则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
有得就有失,滕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也算得上白皙整洁,但比起滕琳来,实在称不上是一双女人的手了。“但这是劳动人民的手,是勤劳的一双手,自己甚至家中的一切都是这双手挣得的。”滕琰心中安慰自己,“不管怎样,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争得了不少的权利,财产权、婚姻自主权、参与政务的权利……完全不用象滕琳一样去讨好别人,太值得了。”低头认真地吃菜吃饭。
一大块肉夹了过来,滕琰不满地想,滕琳你对燕王争宠也得别坑了别人呀,再不了解自己的饮食爱好,也能知道不应该给她夹这么一块肉。
抬头一看,滕琰怪错人了,肉是燕王夹来的,真不知说什么好,昨天她回敬了一堆蔬菜,燕王还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滕琰无奈地把肉吃了,不可能指望象燕王这样的人上人能够顾及到别人的感受,能想起来给自己夹菜已经就是日出西方了,再说这应该算是难得的恩赐吧。
吃过了早餐,出了翠薇殿,邓钰在一旁等着。昨天倒忘记对燕王提要带邓钰回门的事了,滕琰只说了半句,燕王已经挥手表示了同意。对于邓锋的妹妹,以燕王的性格,是绝对不会为难的。
燕王骑马,滕琰让邓钰与自己同坐一辆马车跟在后面,排着仪仗出了燕王府。燕王府就在原来的燕国皇宫,与新赐的承平侯府,也就是过去的开国公府,相距很近。
承平侯府早就做好了准备,父亲、王夫人带着家里所有的人都在门外迎接,行大礼。滕琰站在燕王一旁,心里别扭得很,但也只能不吭声。
进了荣喜堂,这里一直是这座府第的正堂,燕王坐在正中间,滕琰也只好在他的身边落座。
几句寒暄之后,燕王站起来说了句,“申时我会来接你。”就离开了,滕琰和家里人又出来恭送,又是一通的忙乱,总算关上门,只剩下了自家人,加上一个邓钰。
滕琰先说:“王爷走了,我们一家人还同以前一样,只讲家礼,别弄得生分了。”
这边邓钰已经热情地与滕家所有人打招呼,她都认识嘛。也赶紧点头说:“世伯、伯母,你们还象以前一样待我吧,可别给我行礼了!”
看到父亲、大哥还有王夫人、嫂子、甚至滕珂都带着疑问的目光,看着自己,怎么回门还带一个回来?滕琰怕大家想歪了,赶紧说:“钰儿在王府里没什么事,我就把她带回来了,我们两家本来也是世交,钰儿,你在这里随意些。”
滕琰最后一句对邓钰说的话算是多余,邓钰打了一圈招呼后,就磨着滕珂想让她领着参观侯府,滕珂以前曾经多次对邓钰炫耀过原来的开国公府是多么的富贵,景致多么的好,戏台多么大,花草多么稀奇,现在邓钰实在是急于一见了。
邓钰如今父兄皆封侯,又是燕王侧妃,滕珂就是有些不耐也得热情地应酬,当下回了父亲、王夫人和滕琰就要带着邓钰在府里转转。
父亲和王夫人不免要嘱咐几句,滕珂一一应了,滕琰看着兴奋不已的邓钰,不觉就多了一句嘴:“也不知东院是不是还和原来一样,能不能骑马了?”她出嫁前虽然回到了侯府,但那时忙忙碌碌,不用说东院,就是府里也没有完全看上一遍。
父亲笑着说:“东院也是一同赏下来的,收拾得很整齐,里面比原先还多了不少的兵器、箭靶什么的,现在也养了几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