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父亲写的,除了对滕琰的一片关心,让她注意休息,好好吃饭别着凉什么的,就是让她尽是帮忙把滕琳送进燕王府,最好能争取个侧妃。
虽然滕琰事先没想到,但也不觉得吃惊,滕琳年纪不小了,因为战乱,婚事耽误了,高不成低不就,现在有了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弃。
从宗房的情况来说,希望滕琳进王府的心比一年前进宫还强烈。没了开国公的牌子,滕家更急需送一个女儿进王府来提升自家的地位。
滕琰对所有能进燕王府的女子的前景都不看好,燕王明显只想娶表妹,别的人进了王府也就是枯守空房。只看一百名美女都不要就知道了。
想到这儿,她抬头问:“你们听到过关于燕王的传言吗?那是真的。”
五堂叔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却没说,只张了张嘴就又闭上了。
滕琳低了头,难道她也知道?滕琰想了想还是对滕琳说:“燕王只喜欢他的表妹,还为此与吴皇当着朝臣争吵过,现在还没松口答应娶王妃呢。”
五堂叔还是开口了:“燕王过了年就十八了,大家都说,吴皇不会让他再这样下去,今年定亲,明年成亲是一定的。至于燕王只喜欢他的表妹,吴皇不同意,他也没办法,估计最后两边各退一步,燕王表妹能有一个侧妃的位子。燕王正妃我们是想都不敢想,只想争一争侧妃,实在不行,当侍妾也行。”
关于燕王的亲事,整个燕地的人大约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都这样想吧。,滕琰默然。
不过,这件事,她一点也没参与,天家的私事,与她何关?所以燕王怎么想的她并不知道,但她隐隐感觉不会是这样。燕王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琰妹妹,听说燕王非常宠信你,你就帮我这个忙吧。如果我们姐妹一同进王府,我一定为你马首是瞻。”滕琳抬起头来,尽管她的脸已经红得要滴出血了,还是坚持说出了上面的话。
“我进什么王府!”滕琰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这些人想什么呢?难道以为她和燕王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吗?
滕琰自己都没发觉,几个月过去了,她有了官威,还很吓人,五堂叔和滕琳都是一抖。
“婉儿,你别生气,父亲说在昌平时委屈你们了,他现在后悔也晚了。不过,怎么说也都是一家人,我们就是知道了你的事也没往外说一句,还帮着遮掩些。这次父亲让我送琳儿过来,吩咐我们都听你的。”五堂叔小心翼翼地看了滕琰一眼说,“父亲说,如果你要是进王府,就把琳儿也带进去吧,毕竟是自家姐妹,也能给你做个臂膀,给你当陪媵也行。如果你要不想进王府,还请你帮忙把琳儿送进去。”
滕琳也低声肯求,“婉妹妹,你就帮帮我吧。”
看一眼恭恭敬敬地站在她面前的五堂叔和滕琳,滕琰一言不发,扬长而去。
当晚,滕琰在看公文时,看到了滕珙给她的一封信,信是通过官方公文的途径送到的。打开一看,是父亲的亲笔,提到宗房的大伯祖父可能怀疑滕琰就是现在出了名的滕公子,旁敲侧击地问了他几次,但他又写道,让滕琰不用担心,宗房的人再不懂事也不会在背后拆台的。
这封信是父亲在给五堂叔写了那封信后,回家写的,之所以让滕珙走的公文传递途径,就是想对滕琰说几句话,而不让五堂叔知道。
也是父亲对子女的慈心,他告诉滕琰,如果滕琰想嫁给燕王,也可以,她和陆伯甫不算是正式定婚,没有婚约。
至于五堂叔手里的信,也是父亲的意思,希望滕琰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忙,毕竟是一族人,父亲还是很顾念亲情的。
这封信是两三天前到了,因为混在公文里,又不是急件,就没有及时看。不过滕琰看了后,从五堂叔和滕琳那里生出来的火气一下子都消了。
知情的人都觉得自己也想嫁给燕王吧,这个时代的主旋律就是这样的,谁也不知道她就如跳离了历史长河的一朵小浪花。
就是真心疼爱她的父亲和大哥,都有了这种想法,还能指望谁能够理解自己呢?和他们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滕琰第一次意识到,如果有人知道她是个女子,那么这些人不会认为她是靠自己的才能得到燕王的重用,而是靠“宠信”。
郑先生几次阻止滕琰说明真相,也是为了这个吧。
这世上,如郑先生这般,能明知自己是个女子,还能敢把政务交到她手上的人不多吧。
这样想着,对郑先生的感觉不由得又变了些,这人确实是城府太深,但对她还真的信任有加,有知遇之恩了。
燕王将来能否有这个肚量呢?
既然滕家宗房包括滕琳自己,都非常坚决地想让滕琳嫁入皇家,父亲也让她鼎力相助,那她就助一臂之力好了。
自己也是滕氏的族人,这也是应该做的。
不过,对滕琳,就是看在她当年瞒着家里送给她的一坛盐渍葵菜叶的情份上,她还得得好好跟她谈谈。
让人传了话,第二天,滕琰又到了五堂叔租住的小院。
五堂叔和滕琳都有些战战兢兢的,看着他们的慬小慎微,滕琰心又软了。
看着五堂叔说:“让我和琳姐姐单独说些话。”
五堂叔出了门,滕琰指着身边的位置让滕琳坐下说话,“说起来,一直没感谢你送我家的那一坛盐渍葵菜叶。”
滕琳低头扭捏地说:“应该是我感谢妹妹的,在开国公府和回家的路上都没少照顾我,可我,只送那么一点东西。”
滕琰与滕琳认识时间也算不短了,知道她总是表现出端庄娴雅的样子,行动规规距距,骨子里并不坏,自己不喜欢她实在是性格不和,观点不一。眼下滕琳虽然没说出,自己也知道,滕琳在家里没什么话语权,在那种情况下能送出那一坛菜就是极限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琳姐姐的请谊我是不会忘的。所以,我才想和你多说几句。”
“我与燕王基本上天天见面,也有一些了解,在我看来,这人不是丈夫的好人选。他似乎对他的一个表妹一往情深,很讨厌别的女人,性格也不太好,估计不会什么温柔体贴,你如果真的进了王府,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滕琰努力组织合适的词讲给滕琳听。
又说:“我觉得嫁到普通人家,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比嫁到皇家好多了,皇家乱七八糟的事多,哪个皇子王孙不都是后院一大群的人……”
一眼看见滕琳不以为然的神色,说起来滕琳比起在开国公府时进步了些,听了滕琰这些叛经背道的话并没有直接打断她,但显然是根本不赞成的。
滕琰的话就说不下去了,滕琳的头脑不是太聪明,比起同为这个时代的淑女王蓉差得远了,她的眼光只有那么长,只想到嫁入天家,荣华富贵,俯视众生,想要说服她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滕琰只好放弃了。
开了门把五堂叔喊了进来,滕琰认真地对他们说:“燕王还没有答应成亲,我看也有可能就不会答应了。但如果真的要选妃,我一定会尽力替琳姐姐争取。”
最后,滕琰正色告诫他们:“我是女子的事,燕王并不知道,你们千万保密,还有我已经定亲了,不可能嫁到王府的,这一点我再提醒一下大家。”
五堂叔和滕琳自然满口答应,三个人从见了面到现在才叙了叙旧,说了些闲话。
没多久,滕琰就回燕王府了,虽然是亲戚,但也真没有什么好说的。
滕琰并没有主动去提让滕琳入宫的事,她在等合适的机会,直到,燕王终于提起了这件事。
这天,滕琰与燕王还有几个官员在一起忙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大家告辞时,燕王单独留下滕琰。滕琰注意到燕王心绪不佳,无心再谈工作,就让人找来了邓锋,开了晚饭。
自从郑先生搬到城外休养,常常是燕王和滕琰两人在一起吃晚饭。早饭一般是各吃个的,然后大家凑在一起议事,午饭则是同大家在一起吃,再接着议事,之后燕王越来越经常留滕琰一起吃个晚饭,饭后最多的是加班,这差不多都快成了习惯。
燕地规划大的方向由原来燕王、郑军师和滕琰三人商议,变成了现在两个人,但好在他们俩也熟悉得差不多了,加上滕琰骨子里并不那么在意他们间阶级地位的差异,燕王也给了她一定的尊重,所以倒是有一个民主温和的气氛。当然也不可能一直说正事,偶尔也有下下棋、谈谈话,遛遛马什么的,但这样的时候多数都还有邓锋参加。
邓锋是滕琰经过努力拉入到了他们这个圈子里的。
怎么说呢,滕琰其实不介意与燕王单独相处,但考虑到这里的实情,她还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想为燕王增添几个朋友。
成功的比率很小,只有邓锋一个。
燕王的身份是一个问题,更大的问题是他的性格,滕琰想要是有心理医生在这里的话,一定会给燕王下个诊断,叫什么症之类的,他的孤辟、偏执、冷酷等等,实在是没有别人能受得了他的气场。
好在邓锋,有过在皇宫的经历,豪爽的表面下事事洞明,但不失赤子之心,让燕王对他放下了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