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大家所料,发榜后滕珙名落孙山,他的几个同窗有好几个中了举人,尤其是王沂,高中榜首,京城的解元。
因为本来就没有太大的希望,开国公府里也就没有人感到失望,就连当事人滕珙,也是毫无芥蒂地天天往外跑,参加中了举的同窗们的庆贺会。
解元王沂家摆酒席也请了开国公府,两家是姻亲,王夫人是王沂的堂姑姑,不过开国公府只有滕珙代表大家去了,一来是世子身份尊贵,小辈的事自然不会参加,而王夫人身体不适,没法去。至于滕琰,王夫人不去,她自然不能自己去。二来是王家的酒席规格并不是太高,想来王沂在接下来的会试和殿试一定会有好的成绩,那时候才是真正大宴宾客的时候。
不过没多久,开国公府世子、王夫人、滕珙和滕琰也都到王家做客了,这次是王丞相夫人的六十大寿。
成了姻亲后,滕琰曾经随王夫人多次来过王家,与王家二小姐王蓉还是好朋友,对王家并不陌生。不过今天王家很不一样,各处装饰一新,金银焕彩,珠宝争辉,设鼎焚香,花团锦簇。
父亲直接到了外院,滕珙一直把王夫人和滕琰送到了仪门才回到外面,王夫人的大嫂丁夫人亲自带了王蓉、王芝、王芜等几个未出婚的女儿、侄女儿们迎着,先是进了老夫人的屋子,行了大礼,叙了几句又出来,实在是来的人太多,王夫人这个侄女也不好在屋子里多耽搁。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王夫人和滕琰都被请去看戏,内院花园里为女眷专门设了一台戏,夫人们被安排在正厅的座位,小姐们在东厢。
先陪王夫人进了正厅,由王夫人带着拜见了来贺寿的夫人太太们,她们来得算是晚的了,戏台下已经坐了不少的人。滕琰少不了让人拉着手夸了一阵,无非是什么贤雅、漂亮、文静、聪慧之类的词。滕琰只是笑着做出娇羞的样子,跟着王夫人的身后应付。总算王夫人落了座,让滕琰去东厢找姐妹们去了。
滕琰一进东厢,一眼看过去,里面莺莺燕燕,花枝招展,已经坐了不少闺秀,有一半多不认识。
开国公府在勋贵中地位最高,又一直手握兵权,为避嫌并不与朝中大臣多来往,加之这几年来府中一连办了几起丧事,平时很少出来走动。滕琰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然与京中高门大户家的女儿熟识的不多,好在王蓉从仪门见了面便专门陪了她,为她引见了不认识的人,一阵见礼问安后与王蓉、顾冰儿、黄怡、丁姝、丁妤等几位早就相熟的小姐坐在一处。
并没有人真的在看戏,大家平时出门的机会不太多,好不容易凑到一起自然在一起聊天。都是如花似玉的女孩,又都是十几岁的年龄,自然聊的不是花儿就是粉儿的,间或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八卦。
说了一阵闲话,看大家不注意,滕琰拉了顾冰儿的手问,“岚表弟最近身子可好些了?”
顾冰儿低声说到:“前两个月有人荐了个名医,在南边极有名的,为了采药游历到我们燕国来,拿父亲名帖去请了来,开了方子,吃上这两个月咳血止住了,就是咳嗽也好了些。不过大夫说若能一直静养,再兼吃药调养,便可维持,切不能劳累。”
顾岚和顾冰儿是滕琰亲舅舅的儿女,滕琰母亲去世后,舅舅对滕琰一直关爱有加,无论有什么好东西,总是忘不了滕琰,还时常接滕琰去平国公府小住,故而滕琰与顾家的孩子都极熟。
顾冰儿比滕琰大上一岁,顾岚比滕琰小几个月,三人年龄最接近,自然也来往多。顾岚从小聪明伶俐,五岁时就请封了镇江郡开国公世子,没想到前年得了痨病,滕琰知道就是现代的结核,可是在这里没有专门的抗结核药,一直不能治愈。她也不懂医,眼看着顾岚的身体衰弱下来,十分痛心却无计可施。
“名医也是可遇不可求,表弟有如此机缘,一定就会好起来!”
“家里也都这样盼着,父亲想留大夫长住燕国,却怎么也留不住,只好重金酬谢。大夫见父亲心诚,说明年从西边回去时绕道过来再给弟弟看看。”
忽然听到正厅那边一阵嘈杂声,接着一位妈妈就进了东厢,对王蓉说:“安宁公主前来贺寿,到了正厅,请各位小姐们去见礼。”
滕琰虽然出入宫廷次数并不多,但对礼仪并不陌生。因昌平郡开国公的地位在朝中除皇族外排第一位,故而她站在主人王蓉的身后,随后是顾冰儿、黄怡、丁家姐妹等。这里的小姐也大多数是出入过宫廷的,故而听到宣召并不紧张,大家鱼贯进入厅内,给公主行礼。
安宁公主是先帝的女儿,当今皇上的妹妹,她的生母是王丞相的女儿,现在的贤太妃,今天就是奉贤太妃旨意来为老夫人贺寿。
一时间行过了礼,安宁公主笑着说:“大家坐吧,我一来倒扰了大家看戏。”所有的人都集中到正厅,坐位便不够用了,一番谦让,地位高些的人陆续坐了下来,低些的在后面站着。
滕琰坐在一个离公主不太远的位置上,她与安宁公主并不熟,只是说了几句场面话。顾冰儿和王蓉还有几位小姐,家里出了太皇太妃、太妃的,进宫的次数就自然多了,还有从小与公主一起玩大的,在一起说得就热闹。
不过安宁公主最喜欢拉着王蓉说话,“沂表哥此次高中解元,母妃非常高兴,赏沂表哥的东西还是我帮着挑的呢。偏偏那天沂表哥谢赏时我没在,说起来我好久都没见到沂表哥了。”
安宁公主出身高贵,虽然表现得平易近人,但举止中仍带了几分天家人的高傲,她容貌出众,又有着小儿女的娇憨,很得先皇和当今皇上的喜爱。现在在大厅广众下竟然毫不避讳地说起王沂,看来王沂尚公主的传言还是确有几分可信的呢。
“太妃娘娘和公主对王家一直顾念,王家无不感激涕零。大哥侥幸中了解元,也是托了娘娘和公主的洪福。现在大哥在家苦读,以期在会试能榜上有名,以报圣恩。”王蓉笑着回答。
最近京城中风头最健的少年郎就是解元王沂了,他是王蓉的双胞胎哥哥,人人都夸王解元貌似潘安,才比子建,按说闺阁中的女孩不应谈论男子,不过王沂似乎不在此列,新科会元的光环把王沂与与寻常男子分开了。
大家纷纷赞扬王沂过目能诵、下笔成章等等。
滕琰不吭声,悄悄观察到这里有好几个女孩子对王沂有倾慕之心,但这些受过严格教养的大家小姐们都竭力掩饰,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说出不合礼仪的话来,就是谈论几句,让别人看起来只是对这么年轻的解元有些好奇而已。
看着王蓉笑容晏晏地回答着大家的问话,滕琰不由得心生佩服,真不愧是王家经心教养出来的女儿,言谈举止,无一不优雅完美。话里既赞了王沂,又领了公主的情,还不会引起任何岐义,再妥当不过。
自忖加上前世比王蓉多活了十几年,要是让自己来回答,恐怕也是比不了的。
安宁公主只能坐一小会儿就得走了,她的离去结束了关于王沂的谈论。
大家送了公主后重新归回原座,说话间,几个丫环们端进来两盘菊花,行了礼对王蓉说“花房那边孝敬的菊花,先是送到正厅夫人们那里,夫人们让都送到小姐们这里,让小姐们都簪上花。”
“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王蓉让丫环跟着先送到了滕琰面前,“琰妹妹选一朵,我来给你簪上。”王蓉站在滕琰的侧面,一只手放在盘子上,笑着让滕琰。
“让姐姐们先选吧。”滕琰也笑着让大家。
王蓉做势向顾冰儿几位年龄稍大的小姐让去,大家已经纷纷说道:“滕小姐就不要推让了。”
顾冰儿离得近,把王蓉向滕琰的方向又推了一把,“琰妹妹,快选一朵,我们好选。”
王蓉又转回刚刚微微转过的身体,“琰妹妹不要再谦让了,先选一朵。”又打量滕琰的衣服,粉紫色绣花缎袄,月白百蝶穿花裙,头上一支珍珠攒花钗,清新淡雅,只是无论衣服的料子还是钗上的珠子,懂得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凡品。
“妹妹选这朵粉红的吧,和你的衣服相配。”王蓉热心地推荐着。
滕琰低头看花,两只大盘子里朝着她各放了几十朵菊花,红、橙、黄、粉、绿,各种颜色都有,千姿百态,娇艳异常,她伸手去拿王蓉提议的粉红色花朵,却突然看到一只五彩斑谰的大花蜘蛛趴在一朵大红的菊花的花蕊上。滕琰最怕这些虫子了,而且这种颜色鲜艳的蜘蛛也许是有毒的,她努力控制住自己往后退的下意识反应,抬眼看了一下王蓉。王蓉和捧托盘的丫环因为在她对面,从她们的方向看不到蜘蛛,显然她们毫不知情。滕琰想只要她表现出异常,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们看到蜘蛛,局面一定会大乱,弄不好都会出事。王家的寿宴一定会搞得一塌糊涂。捧花的丫环、准备花的花匠,一系列的人可能都会倒霉。
她深吸了口气,笑着说:“我倒喜欢这朵大红的。”伸手轻轻地拿着那朵花的茎,小心地避免摇晃。还好,蜘蛛没有被惊动,还是趴在花蕊上。“我出去走走。”顾不上有些莫名其妙的王蓉,拿着花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