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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歌川谣知道自己被通辑的时候,已经是当天的晚上了。
她穿上了正装,正在一家高级餐厅用餐。
从属下的口中听到横滨警方登出画像与告示、正在寻找一个疑似是她的人物时,本来已经不太好看的脸色,立刻变得比白盘子中的松露酱还要更黑。
——啧。
她微皱的眉头直白地表现出这个单字。
“……我说,你就不能表现得开朗一点吗?”
田口六藏的语气很无奈。
他与歌川谣坐在一个隐蔽的座位里,各自点了一份相当不错的主菜,然而她一直都散发着一种非常不高兴的气场——确有一点来说,是一种混合了生气与烦恼的气场。
他叹了一口气,“好歹今天是我请客。”
歌川谣用不愉快的语气回答道,“你要是熬了整个晚上后、一大早被人追杀三条街,过了一会突然又被通辑,你也不会开朗到哪里。”
那声愤怒的“noooooo”还有耳边嗡嗡响。
——要是她用手指敲击空气的暗码再迟个半秒,地上的敌对者就得把她的身分透露出去。
之后,欧尔麦特去抓狙击手的行动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她利用手指颤动的频率,对远处持着狙击镜的下属下达撤退命令。
“是吗,我看你今早倒是跑得挺开心的。”他用叉子把一口切好的鱼柳送进嘴巴里,语气带着幸灾乐祸,“肯定是之后到达的欧尔麦特惹毛了你吧——不,是你惹毛了他吧,不然他为什么要让人通缉你。”
“为了避免身分暴露,我中途就跑掉了,谁知道当中发生了什么事。”她一脸头痛的表情,“托他的福,之后还没能吃到松饼早餐。”
光是顾着清理痕迹,都忙得天昏地暗了。
谁知道,居然还是出现漏洞了。
她皱眉头看着面前的主菜——厚得像书一样的安格斯牛扒,与切成可爱小花花的配菜,一看就让人觉得毫无食欲。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的。
在拿着□□的下属到场之后,她会假装被盖特家族的人抓住,然后去探索一下后者的大本营,同时也可以传回得知的情报,如果发现什么好用的、不对劲的事情,也能帮助一下芥川的任务。
结果,全都被那个大英雄破坏了。
虽然能亲自跟他接触一下,冒着暴露的风险也不算是完全不値,但她可没想到会被公开通缉,还附赠了一张精细的画像,比起本来预定的代价上升了好几倍。
当然,收获还是有的,只是跟“被通缉”这件事情相比,显得不划算了一点。
他说道,“但是,能见面不是好事吗——至少能当面问他你想知道的事情。”
很明显的,她想知道欧尔麦特的情报。
不然她的浏览器不会满满都是欧尔麦特的资料。
“这个世界可不是问了就能理所当然得到答案。”她用叉子拨开了配菜,也懒得纠正他,反正很少事情能完全瞒得过一个高超的黑客,“自从他到达横滨之后,一共上了三十二遍英雄新闻,被实地采访了八遍,还上了一遍八点半的名人访谈——你以为这个问题到底有多少媒体问过了。”
每一次都被他含混过去了。
那压根不可能是巧合,指望他对一个陌生的孩子亲口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还不如指望太宰先生在任务中不打游戏。
“如果你想的话,总会有办法吧。”他说道,对于她的能力感到很自信,对自己的也是,“媒过这点事情我早就知道了,要是我的话,早就扑上去把想知道的东西弄出来了。”
“——是是是,黑客大人最厉害了。”她面无表情地说,手上不愉快地用叉子把盘子里的小蕃茄压成浆糊,再塞进牛扒的底部,一副丝毫没有进食意欲的样子。“你这么厉害,你上啊。”
“别迁怒,幼稚死了。”田口六藏看了她一眼。
她投来了一种“我没有”的眼神。
不管她摆出了什么的表情,他还是细数了眼前的情况,“盖特家族的一大票人都被抓、武器也被收检了,那个想泄露你身分的人还被你的属下及时杀死,就算欧尔麦特再怀疑,也只能让你不经不觉地溜走——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自己说完,都觉得结果很不错。
然而,她却用看笨蛋的目光看着他。
“果然,六藏就是天真。”
“我可不想被年下的小鬼这样说。”
“少来,你又没有比我大多少,而且我是言出必行的大人,六藏只是食言的混蛋。”她瞪着他问道,“我要的怒岚会的监控纪录呢——你没有拿平常的袋子,肯定是没有带来,对吧?”
“……横滨的监视系统进入维护了,全部关闭,包括今天与未来三天都不会开。”他说出这个秘密似时压低了声量,“这个内情,整个横滨不会有超过五个人知道。”
——你要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事,就趁这几天了。
他的眼神很直接。
“那你的意思是,你弄不到?”歌川谣却只毫不在乎地反问——她要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事,要是还得等监视器一年不知有没有一两遍的系统维护,港黑早就凉透了。
“歌川大小姐,我只是黑客,不是神——没有通电的地方我也无能为力,除非你亲自跑进数据库用usb刻录,或者让人重启系统,不然谁都没办法得到纪录……”
他无奈地解释了一大串。
今晚特地挑选了昂贵的餐厅也是一种道歉。
可惜,对面的人完全不领情。
“不好意思,我是结果论的信徒。”她面无表情地说,“从结论来说,就是我今天拿不到我的东西是吧——既然做不到急件的速度,就别收那么高的价钱啊,你这个薪水小偷。”
“喂,这也骂得太毫不客气了吧。”田口六藏不由得吐槽道,“还有,别再玩你的食物了,速速吃掉。”
“不要,我不喜欢牛扒。”
“那你为什么要点?”
“因为它看起来最贵,而我想让你破费。”她说,还有就是因为吃不到wagnaria的甜煎饼,而觉得对所有东西都没有食欲吧。
“……你真应该让你的下属看看你这个样子。”他被她的直白呛了一下,语气凉凉地说,“吃不到想吃的东西就闹别扭、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说出刻薄的言语、受了惊吓就发脾气,活像个没长大的小屁孩一样。”
“……”
他一点都不能理解,“不就是一个欧尔麦特,至于这么生气吗?”
闻言,她独自戳着盘中的“玩具”,似乎对于玩弄它们冒出了持续的兴趣,但六藏知道她一定有什么想说,就一直吃着自己的餐点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她才娓娓地道出——
“那家伙,提醒了我一件事。”
“本来,就算知道一点情报,没有足够的力量的话,大家都奈何不了大家,也让’某个组织’能有效地约束与平衡所有势力。”
“但是,欧尔麦特就像一把刀。”
“任何地下势力都能利用他来打击同行……就像今天一样,只要有谁跑出来指认另一个人,相信欧尔麦特很可能就会立刻出动,亲自去捕捉对方。”
“如果一个弄不好,不用多久,横滨的地下世界又要陷入互相猜忌与攻击的气氛了——就像数年前一样。”
……
田口六藏安静地听着。
然后,他用嘲讽的口吻说道,“原来如此,然后所有地下势力一起完蛋,听上去真美好。”
她一点也不在乎他的嘲讽,说道,“如果你想再一次看到横滨尸横遍野,并且没人来抑制那些看上去小打小闹、实际却能毁掉某些人的一生的罪恶的话,确实很美好。”
“……”田口六藏瞪了她一眼,像是被她的话刺激了一下似的。
“所谓英雄,都执着于正确……但是太宰先生说过,有时候,正确性只会成为伤害他人的利器。”她说道,“——难道你不是最身同感受的人吗?”
数年前,田口六藏的父亲,正是死在某些人的“正义感”中。
他终于还是露出了一点嫌恶。
但他只是嗤笑了一声,耸了耸肩,“你还挺相信你的太宰先生嘛,满口都是他,我还以为你很讨厌那个人呢——讨厌到偏想跟他的建议作对,最后被一个卧底骗身骗心,连密码都交给了对方。”
——才没有被骗身。
一瞬间,她也感到非常不愉快。
虽然独自思考的时候,她能告诉自己不去在意被那个卧底背叛的事情,但不代表她被人戳穿自己愚蠢地被骗的时候,不会感到不恼怒。
“你知道得太多了,还有,我不算讨厌太宰先生本身,只是以前整天被别人拿来比较,觉得很烦而已。”但她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性,只是垂眸看着眼前的牛扒,平静的语调却很刺心,“毕竟,他说的很多东西都是对的。”
他们不像是同餐桌闲聊的交情,更像是在掀对方的伤疤互相攻击的敌人。
“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拉我入伙而已。”田口六藏就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答应他出来吃饭,“怎么,普通的交易关系已经不能满足你了吗——我提供给你的服务应该是最顶级的吧。”
她冷冰冰地说,“但你没有履行你的诺言,在今天给我怒岚会的监视纪录。”
“……”
一说到这点,他还真无法反驳。
“……好吧,算我输了。”田口六藏与她僵持了一会,还是叹了一口气,“——我很好奇,当你的属下失败的时候,你也这样苛责他们吗?”
“我从不苛责他人。”她否认道。
“……算了,的确是我欠你的,这次当一回你的手下。”他也知道自己理亏,说道,“说吧,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暂时还什么也没有,六藏等我的命令就好了,我会尽情使唤你的。”她却拒绝透露内情,用一个困倦的表情阻止了他的探听兼帮忙,“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今晚能好好睡一个觉。”
“……”
田口六藏沉默了一会。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剩下餐具碰撞的声音。
老实说,她明显带着一点没有人知道的秘密——即使是纵横网络世界的他,也无法得知的秘密,而她一点也不愿意对老相识分享。
歌川谣静静地看向窗外的景色,不知为何,她总是喜欢这样做。
过了一会,他突然问道——
“我说你啊,有想过去上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