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安静且沉郁的夜晚。
谢余静静的抚摸着崔白溪无暇到如白壁一般的面容,那面庞上还有几分细小的、柔软的绒毛,像是某种细小的、卑微生长的植被。
崔白溪睡的很香,他红润的嘴角微弯,细腻的眉眼轻轻的弯起一个柔顺的弧度,与他清醒时的那股子伪装出来的清冷的感觉全然不同。
他全身放松,侧身搂住谢余的腰,这是一种没有什么安全感的姿势。
谢余轻轻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男人的脊骨,像是安慰,又像是某种轻视。
“姜宁的目标完成度有多少?”
谢余声音淡淡的,像是那窗外被隔开的月光。
空气中有一阵的安静,好一会功夫,系统才像是与谢余接上了线。
它的声音低沉又好听,有一种苏感:“宿主大大,主系统推演判定目标姜宁基本被舔成功,只是攻略的完成度还差了百分之一。”
谢余撩拨了一下崔白溪额前的发丝,眼神带着几分懒倦:“差不多,其他的目标人物呢?”
系统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声音都一卡一卡的,像是播放的视频因信号不好被卡住了一般。
“···其他目标···人物是崔白溪。”
系统的声音正常了一些,只是奇怪的是,它的语气像是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道:“还有苏稷。”
谢余挑眉应下:“苏稷也是?”
系统的声音似乎抖了一下,整场对话它甚至都没出现一下。
“是的。”
谢余敛眉,半晌眯了眯眸子道:“对了,小统,你这段时间做什么去了?”
“我好像很久都没见到你了。”
系统的声音有点打颤:“没、没有啊,我明明每天都在给宿主大大汇报情况的。”
谢余轻轻抬了抬眼皮子:“你们系统有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比如逛街什么的。”
系统的声音稍微稳了点,它想了想道:“有的,我们系统有时候会去主系统那里购买东西和能力,一逛能逛很久的。”
“所以你这段时间去逛街了?”
系统无知无觉:“去逛了一两次啦,然后就回来了。”
谢余的声音更温柔了,像是轻哄:“那逛完后的时间去哪里了?我很想你。”
系统下意识道:“回来啦,我一直都在宿主的身边······”
它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但很快就像是回神了一般的,声音又开始卡了:“对、我也没逛多久,很快就回到宿主大大身边了,这段时间、这段时间我在准备换一个身体,所以就没出来了。”
谢余眸色微闪,笑道:“好了,我也不是不许你有自己的休息时间,只是我很担心你,我们是最亲密的伙伴不是吗?”
“我希望小统出去有什么事了,可以和我说一声。”
系统本身就不是个多么聪明的统,也没经历过什么,它乍一听到这话整个都要烧红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我、我知道了。”
谢余微笑:“小统和我最亲近,也不要骗我,不然我会很伤心的。”
系统的声音又开始卡了:“我、我不会欺骗宿主大大的。”
谢余见状便不在多说了,系统也沉默了下去。
他半躺在床上,食指微微点了点被褥,钢琴家嘴角的弧度微微放下几分,像是面无表情,又像是有几分奇异的阴森。
系统没骗他,但绝对有事瞒着他。
谢余不太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系统本该是完全受他影响、由他操控的才对。
可如今,它就像是一个机器,却长出了自己的偏心。
谢余想,或许有些信任,本就不该加诸于旁人身上。
*
第二天门铃响的时候,谢余很快便睁开了眼。
漂亮的桃花眸中没有一丝一毫刚睡醒的迷糊,在不需要他维持人设的时候,谢余总是会强迫自己绝对的清醒。
趋利避害的本性在谢余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门铃继续在响,谢余微微掀开了一角的被褥,却被身侧的男人搂住了肩。
崔白溪那张越来越像庄深的脸轻轻的在谢余的颈窝蹭了蹭,晨起的男人总是有几分不该有的兴奋,崔白溪的声音带着几分喑哑:“小余,这么早就起来了?”
谢余意味深长的看着崔白溪,像是什么都知道一般的透彻,又像是什么都不懂一般的朦胧。
钢琴家像是雾中缓步行来的神明,不可望、不可知、不可亵渎。
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
崔白溪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看着谢余的眼神带着几分清冷又混着欲·望与勾引,像是海底的风暴卷涌着美人,镇定又毁灭、美貌又疯狂。
“小余,再陪我休息一会?”
他修长的手轻轻握住了钢琴家冷白的五指,十指相扣。
殷红的唇轻轻弯了弯,门铃还在响,男人却像是笃定钢琴家不会拒绝他:“不要管别人,嗯?”
谢余抬了抬眼皮,眸中带笑,他轻轻凑近隽美的男人,一个吻落在崔白溪的眉心。
“好。”
谢余的眼中含着脉脉情愫,崔白溪却觉得那像是砒·霜。
钢琴家轻声道:“白溪,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眉心,最像他?”
崔白溪左手止不住的神经质的蜷缩,可他的脸却笑的毫无破绽。
他说:“我知道,你喜欢吗?”
谢余又落下一吻:“喜欢。”
当然喜欢,这可是崔白溪费尽心思整出来的。
就为了像庄深。
这样的好意,谢余当然得夸一夸他,然后将他心口的那根针扎的更狠一些。
越疼,就越知道该怎么将身心完全的交给谢余。
房门忽的被打开了,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姜宁那张灰白狼狈的脸。
他身上满是酒味,西装旧巴巴的,下巴上也冒出了许多青色的胡茬,眼底一片青黑,狼狈又挫败,完全不像是当初那位肆意又青涩无知的雕刻家。
一切都脱轨了。
姜宁慢慢的挺直脊背,眼中满是红血丝,他缓慢的动作,像是一位步入暮年的老人。
“谢余,你玩够了吗?”
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一半是绝望,一半是平静。
“在今天之前,我在想,我还能熬多久。”
“永远都等不到的回应,等不到的爱意,等不到的机会。”
他就像是一棵守在谢余玩闹途中的树,总期盼着那人能看他一眼,哪怕是轻轻靠在他的身上休憩一会也好。
可他等不到。
白云从他头顶飘过,乌云从他的树叶间隙走过,露水自他眉眼划过,他的心上人淌过湖水而来,却径直路过了他。
于是他开始腐烂,开始颓败,树叶凋零,枯木垂落。
人们都说向死而生,可他向死而亡。
谢余单薄的眼皮轻轻颤动,浓密纤长的睫毛微抬,那双茶色眼眸中带着几分抱歉。
可姜宁期待的不是抱歉。
崔白溪微微直起腰,被单从他光滑白皙的胸膛滑下,色·欲与禁欲感混合在一起,他就像是由油彩画调画出来的最性感的美人。
他光·裸的胳膊轻轻环住谢余的肩膀,占有欲很足的吻了吻谢余的唇。
谢余没有躲,他很安静的看着姜宁,如玫瑰一般的唇开合:“抱歉。”
姜宁笑了,眼圈却红了一圈。
他手背上的青筋微微鼓起,他看着谢余,一字一顿道:“你当然要抱歉,但我不会接受。”
“谢余,我们分手。”
“就这样。”
说到分手两字,姜宁甚至感觉自己在口中尝到了几分腥味。
铁锈的气息,或许那就是铁锈也不一定呢?
姜宁麻木的想。
他一步步的走出那间卧室,垂着头,手轻轻松开。
算了吧。
他想。
谢余不喜欢他,他看着他的眼睛只有抱歉,只有懒散与浑然不在意。
姜宁看不出一丝一毫炙热,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纠结。
他一步步的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然后他走进了自己的房子,进了雕塑室。
他抱着那细心雕琢的、与谢余神似的雕塑,缓慢的动作宛如上锈的机器。
手指拿起了雕刻刀,但它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一刻也不停。
姜宁用左手按压住右手,墙壁上的分针缓慢走过好一段路,姜宁才勉强的让它不再那么不受控制。
但他发现,那把雕刻刀将他的左手划伤了一道很大的裂口。.
血液流的很缓慢,从手腕到指尖,从指尖滴到了地下。
姜宁沉默又钝钝的想,他得将血擦干净,不能叫那具雕塑染上一丝一毫脏污的血迹。
他的爱人,要诞生在他的手下,不能有丝毫的瑕疵。
崔白溪轻轻吻了吻谢余,他声音带着几分轻柔,像是安慰:“好了,小余,没关系的。”
“姜宁本来就不适合您,错误的事情早些结束也好,您心里也早就清楚的,对吧?”
谢余沉默的睁着眼睛,半晌,他才缓慢的点了一下头。
崔白溪满意的笑了。
姜宁的任务完成度全满了。
但是,谢余垂眸,只有他知道,他心中并没有那种轻松的感觉。
反倒是,像是呼吸被什么东西闷住了一般的。
他有些透不过气。
谢余反反复复的想姜宁离开的模样。
而那种感觉也像是能够叠加起来一般,谢余微微攥紧了床单,睫毛颤动。
不太舒服,谢余想。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想我是不是写崩了,姐姐们逐渐开始不吱声。
今天迟了,实在是觉得又被卡文折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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