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在森林里捡到掉在地上的果子不稀奇,捡到个意外落单的人也不稀奇,但如果一捡就捡回来个极漂亮的姑娘,那么通常就有一点问题了。
现在的丹炳同学还是太年轻了,要是再过上几年,他大约就能领会这个道理了。
耽搁这么一会儿,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下来。好在丹炳那营地距离此处确实不远,快步之下只需要十来分钟就到了。
眼见着前方透过树丛的篝火暖光,丹炳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激昂。之前兴起的种种打算在心头盘旋着,他现在再看着那不大不小的营地时,竟隐隐生出一种“这就是朕打下的江山”、不对,“这就是朕打江山的班底啊”的踌躇志满感来。
他没忍住回过头,眉眼间是抑制不住地飞扬,对阿盈道:“就在前面了,看到了吗?都是我的朋友!”
这少年的魔体确实练得极好,那一头烈烈红发和眼睛在黑夜里隐隐散发着火焰燃烧般的光泽,醒目得很。
阿盈一路跟在后面盯着他的后脑勺,乍眼看着感觉像是一颗移动的大灯泡。
见这灯泡回头与自己说话,阿盈便道:“看上去好多人呀。”
丹炳嘴角翘了翘:“也就几十个吧。”
穿过一片小树林,就到达丹炳一行人开辟的小营地了。
是建在半坡上一块稍平的地面,树丛灌木被清砍干净,十来个帐篷呈8字型环绕着两个大火堆,外卫乱糟糟地插了一圈一端削尖的米长木段充作护栏。
营地里面的人大都围在火堆边,边吃东西边在唱歌嬉闹说笑,热热闹闹的。
有过去之前,丹炳停了一下,等身后的阿盈赶上来,状似不经意地偏头去看她的表情,口中道:
“这些帐篷都是我想办法用猎物在外面的镇子里换来的。去得早,所以多换了几个。”
阿盈笑道:“那你很厉害。”
丹炳就高兴地领着她过去。
他越走近,心头忽然就越有点抑制不住的兴奋。他没去走正门,反而一时兴起小跑起来,临近了把手里的东西随手一扔,直接从木栏上一个空翻跳了进去,半长的发丝在空中划过一道亮红的弧度。
落地还没完,他眼睛里亮晶晶的,左右望了望,一挥手便嗖地打出一蓬带着红光的气团,直直朝着最近的一处火堆而去。
“嘭!”
气团撞到火舌上,立刻便烟花般地炸开来,无数火星炸开,一下子就把边上围着的人吓得尖叫着散开。
恶作剧成功的丹炳哈哈大笑起来,旁边没被波及的人见状,也是一阵哄笑。
被吓到的人反应过来后有的在笑,有的作势要来扑打他,丹炳便大笑着跑躲开去,撞在人群里猴子一样灵活。
“你回来啦丹炳哥!”
“跑哪里去了你!”
“一回来就吓人,太坏了哈哈哈!”
“啊哦哦哦嗷——!”
一群人乱吼大笑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惊走附近林子里的鸟雀无数。
惨遭暂时遗忘的阿盈不紧不慢地自己走过去,找到木栏入口,搬开走进去,又回身把那栏门放回去。
她避开乱哄哄的人群,绕着木栏边缘找了一圈,总算把自己可怜的螃蟹和烤架给捡了回来。
那一串螃蟹皮糙壳厚,倒都还活的好好的。但烤架上架着烤了一半的那只却是已经掉在了地上,油和灰土混在一起,自然不能吃了。
阿盈对着它的尸体惋惜地叹了口气,把剩下的螃蟹和铁架捡了起来,端着走了。
这里这会儿正闹得的厉害,又黑,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阿盈随手从就近的火堆里抽走了一根燃着的木棍,又找到营地后面的柴火堆,从里面抱了一堆走,找了个角落重新生好火堆,继续烤起了她的螃蟹。
一共三只蟹,整整齐齐油油汪汪地排好码在烤架上,阿盈守在旁边,火光将她的侧脸映得微红。
待到香味儿微起,她开始调酱料了。
阿盈拉开背包,取出一个铁皮盒子,打开,熟练地从盒盖上扒拉下来一个小托盘,然后揭开盒子中的隔层,拿出勺子从里面的小格子里依次舀出蒜蓉、姜粒、卜萝草叶、辣椒、盐、藤花酱汁。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阿盈到目前为止最满意的事情之一就是,这里的调料种类和她原来的世界差不多,就算不叫同样的名字,也有差不多味道的替代品。
吃乃人生大事。
四周满是欢笑声、歌声、起哄声都与她无关,她的眼睛里只有她的螃蟹和她的调料盒。
直到喧闹忽然安静下来,耳边听见一道有点熟悉的声音,阿盈才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
出声的正是那个把她带过来的叫作丹炳的少年,他在唱歌。
只见营地正中不知何时搭起了一个简陋的木板子台子,一头红发的少年站在上面,脸色泛红地放声唱着,一双眼睛明亮得胜过旁边燃烧着的火堆。
唱的应该是一首海栖族的歌曲,不是通用语。他的音色里还带着少年气,并不雄厚,但胜在高亢又明亮,姿态大方、活力十足。
年轻的男女学生们围在他周围,在他每唱完一句的时候欢呼呐喊,喊他的名字。
阿盈捧着只蟹钳,一边用竹签剔着肉,一边欣赏地看着这一幕。她自己不会唱歌,但是还挺喜欢看这种热热闹闹的表演的。
等丹炳唱完一首,阿盈还特意空出手鼓了鼓掌。
丹炳一连唱了三首,每一首都毫不吝惜力气地喊得震天响。
他身上有种特别的魔力,似乎生来就适合站在人群的中心。他兴致高昂、眉眼鲜活、满身灼热的火气,越高兴就燃得越厉害,越能把周围的人都拉进去和他一起燃烧。
这一夜所有人都玩疯了。虽然原则上来说学校是不让学生们喝酒的,但是这学都还没开,也不是在学校里,自然就没人管。少年人嘛,偷偷在包里带几瓶的人不少。
于是等阿盈慢吞吞地吃完东西,找到附近的溪水边洗漱回来,满营地里能站着的已经没几个了。有的进了帐篷,有的干脆就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阿盈耸了耸肩,打了个哈欠,找了只没人的帐篷,脱下披风便往里面一趟。
青原森林里本来就少有什么大型野兽,就算偶尔遇上,这吵吵闹闹一整晚,又是火光又是大叫的,应当不会再有来袭的。退一步讲,就算有,首当其冲的也是外面地上那些,她自可以安稳睡觉。
阿盈心安理得地想。
她把披风盖在身上,合上眼之前悠悠地叹了口气:
这一届的海栖族员们……真是堪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