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海筹备两年投资六亿拍的一部枪战片,十二月内地上映,临时却出现问题,审核不通过不允许进入内地市场。
前面手续全部办完,就等最后临门一脚,却出现这样的问题。他们都想不明白,问题在哪里。回去删改,依旧审核不过,院线消息得的最快,迅速的退了华海未来一年的电影。
网上舆论也跟了起来,有一个十八线女艺人被逼自杀,抢救回来就公开华海仗势欺人的聊天记录以及视频通话,这么多年欺负了很多艺人。强权之下,无人敢声张。
俞夏和司以寒拍完婚纱照就到了婚礼期,盛夏的项目已经启动。忙的飞起,俞夏又开始吐起来了。这得寸进尺的劲儿,距离婚礼还有三天,俞夏吐的昏天暗地,司以寒把全部工作都推给了刘昕,在家小心翼翼照顾俞夏。
俞夏吃什么都吐,司以寒咨询了他的营养师,决定在家做苏打饼干。刚把饼干放进烤箱,荣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司以寒拿掉手套接通。
“以寒,问你个事。”
“说。”
“华海那事是你干的?”
“没错。”司以寒打开窗户取了一支烟咬着,冷风灌进来,他侧身挡着风点燃了香烟。微眯了眼,嗓音散漫。
“过了吧?”
“他们为难人家一个小女孩的时候过没过?”司以寒嗤了一声,道,“有人权吗?按了人家七年,最好的七年就这么过去了,还要怎么样?命给他?”
“有些事我们外人不好评价。”
“怎么不好评价?这就是强|奸未遂恼羞成怒。”
荣丰在这个圈子里时间久,什么恶心人的事都见过,也确实不好评价华海这事。潜规则这种东西,每一个圈子都有。
“那非得跟人杠了?”
“他们可以不放人,未来一年他们的电影都别想进内地院线。”司以寒语气并不激烈,慢悠悠的拿下烟,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下烟身,烟灰飘落。
司以寒这话不是吹牛,荣丰知道。
“其实没必要趟这趟浑水,为一个小演员不值得。”
“所有人都应该有尊严的活着。”
“我明白了。”荣丰说,“那行,不打扰你了。”
挂断电话,门铃响了起来。司以寒咬着烟过去开门,扫了眼门口监控,寒风凛凛之下一个精致的半寸脑袋。
司以寒拿下烟拉开门,风卷进来的同时也把一个烟灰色风衣黑色围巾的男人吹了进来,商锐进门拉下围巾和口罩。
“寒哥。”
往司以寒身后看,司以寒咬着烟走回去弯腰按灭在客厅的烟灰缸里,“夏夏今天吐的厉害,在睡觉,不要打扰她。”
“不是不吐了吗?”商锐把身后的箱子搬进来,拽掉手套扔到柜子上,“给你们带了橙子。”
门口的柜子被商锐扔的乱七八糟,司以寒按了下眉骨,“找她还是找我?”
商锐这身打扮脱离了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混劲儿,多了几分严肃。司以寒有些理解俞夏会推荐商锐的原因,这个人敛起混不吝后,身上有矜贵劲儿。从小养尊处优才能培养出来的气质,很多演员都没有。
商锐的弹性大,并不局限于类型。一个演员最可怕的是被定型,一旦定型演什么都不像。
“找你。”商锐脱掉外套也扔到一边。
“收拾整齐。”司以寒蹙眉不耐烦的指了指。
商锐又走回去把外套口罩手套重新归置,但这回动作就慢了,很明显的收着。气质沉稳了一些,他在装有条不紊。
司以寒坐到客厅,拿出茶具,“会泡茶吗?”
商锐点头,“学过。”
二十出头的年轻纨绔,能静下心来喝茶的几乎没有。
司以寒指挥他泡茶,也不问是什么事。商锐里面穿黑色毛衣,搭配一条特别素净的裤子,长腿长手。
商锐能火也有原因,长的好。
泡茶需要静下心,商锐真觉得司以寒应该是他爹的年纪,而不是刚刚二十九岁,哪个二十九岁的年轻男人会在家喝茶?
一室安静,空气浮动着茶香,混合着面的香味。
商锐茶没泡好司以寒就起身回厨房了,商锐看了一眼,头都要掉了,司以寒在烤饼干。他清清冷冷的站在厨房,细致的把烤盘里的饼干拿出来,又放了新的进去。
商锐被馋死了,起身走向厨房,“烤的什么,很香。”
“苏打饼干中和胃酸,她吐的厉害。”司以寒把烤盘放进去,设置温度,启动。转身走回去,说道,“要吃吗?”
商锐一瞬间明白了司以寒发脾气的点,他从来都没有去了解过司以寒和俞夏,他用着偏见去面对他们的爱情。
其实真的是一件很小的事,她不舒服,司以寒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守着。
商锐忽然想到读书时,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司以寒带一个粉色保温杯招摇过市。少年都是要面子,自尊心强的跟什么似的,只有他不嫌丢人。保温杯是粉色,他就塞在黑色书包的侧面袋子里。
那时候商锐不知道保温杯意味着什么,很多年后,他知道女人的例假期会不舒服。
暗骂司以寒是个心机boy。
但这个世界上,只有司以寒一个人会这么做,会安静的守护着俞夏。
他看了三遍剧本,他跟父亲聊司以寒,父亲提到当年俞家出事。司以寒以一己之力扛下全部,轻描淡写。
他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不是司以寒长的帅颜值高还聪明。不是那一个小小的保温杯,也不是一次次的英雄救美。
是整整十五年,司以寒用这些无数的小事,细心的呵护了俞夏十五年。
司以寒并不冷,他是深沉的。
“能让我再试一遍吗?”商锐说,“我真的很想演好这个角色,我曾经一直以为我是因为攀比,想压过你才选择表演。进了这一行,接触表演。我是真的很想拍好戏,抛却一切恩怨,我们单单从导演和演员的角度来面对彼此,能让我再试一次吗?”
司以寒走出去,把茶倒掉重新冲泡洗茶,最后一杯散发着浓厚香醇的红茶,放到商锐面前,“我不是出于私心不用你,而是单纯的看不起你的演技。”
商锐:“……”
“你的表演就像是初学画画的小孩,把色彩往画板上堆,没有层次也没有构图,只是单一的填满。这样的表演,你这辈子都只能在偶像剧里打转。”
商锐把茶一饮而尽。
“如果我出于私心的话,你根本没有试镜的机会。”
“那我能再试一次吗?”
“可以,试吧。”
司以寒往后一靠。
商锐:“……”
司以寒的目光下,他耻于表达。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当演员第一件事就是要克服羞耻心,你的老师没教过你吗?你的表演是向所有人展示,你觉得羞耻的话,你还表演什么?你回家吧。”
“这部戏我是导演,不能改变。你克服不了面对我的种种心理问题,那我建议你不要尝试。我可以给你推荐大导的戏,你的演技依旧能磨练,还不用面对我。”
认识十五年,从情敌到朋友到如今的合作关系。
商锐有资源,想跟大导合作也不是没机会。
一开始他是单纯的想拥有这个故事,但在试戏的教室他被姚绯演技碾压,被司以寒摔了一脸的丢人现眼。永远的失败者,任何方便都失败,商锐不甘心。
他胆小了二十五年,即将二十六岁,他想勇敢一次。
哪怕只一次,他想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
漫长的沉默,司以寒拿出烟盒递给商锐,道,“抽烟吗?”
烤箱里的饼干在高温下滋滋作响,阳光拨开乌云穿透玻璃照射到客厅里,地板折射出光摇摇晃晃的荡在天花板上。
俞家出事前商锐找过司以寒。
商锐坐在酒店的房间里嗷嗷的哭,俞家要出事了,他从父亲那里知道,但无能为力。大人的世界残酷,利益关系。商家知道俞家出事,迅速的保持了距离,保住商家的根基。
大概从那一天开始,他们所有人都被迫长大。
司以寒对商锐没有恶意,商锐这个人的感情很纯粹,无论是什么感情,他都是一片赤诚,这份赤诚在成年人里很少见到。他的性格也许有缺陷,但绝不是一个坏胚子。
司以寒愿意给他机会。
模仿很容易,但代入就需要付出更多的心思感情。
商锐入戏慢,但共情还是有的。
司以寒跟他对第二遍戏,他的戏感就上来了,比上次灵太多了。他迅速的get到了那个点,性格沉下去了,把隐忍克制演绎的淋漓尽致。
俞夏一觉醒来,铺天盖地的饿瞬间涌上来。她穿上拖鞋下楼,客厅里有商锐的声音,但只有他一个人。
俞夏趴在栏杆上看了眼,然后就来了兴趣,停住脚步看。客厅窗户开着,冷风呼呼的往屋子里灌。商锐穿的单薄,台词说的非常稳。
这狗东西什么时候又重修了台词?
俞夏下楼,司以寒立刻就看了过来,随即起身大步关了客厅窗户,又快步走向厨房,“饿了吗?想吃东西吗?现在还想不想吐?”
俞夏点头,饿的胃都烧起来了。
司以寒拿饼干和水给俞夏,剧本扔给商锐,说道,“你回去把剧本再看看。”
“你来干什么?”俞夏咬着饼干,慌忙吞下去。
“毛遂自荐。”商锐挽起毛衣袖子,要演一个严谨的人,袖子不能挽起来,憋死他了,“我演的怎么样?”
“你有时间跟姚绯接触接触,你跟她搭档的话,不能被压太多。”既然司以寒让他在这里试戏,那就是司以寒对他有想法。
“我知道。”
俞夏吃了两块饼干才压下那股饿,上下审视商锐,“你头发剪了?”
“剪短是不是五官更硬朗了?像不像寒哥?”商锐把脸怼过来,俞夏抬脚就踹,商锐笑着拉开距离,“我觉得有点像。”
“你是另一种气质,没必要强行模仿。”俞夏说,“你可以用你的方式去演,演好了这个人就是你。”
商锐若有所思。
“剧本人设都是一个参考,真正怎么表现,每个演员理解的方式不一样,演出来的效果也不一样。你回去摸索下,我觉得可以突破。”
商锐这个人属小强的,心态调整的飞快,能屈能伸。
“加油!”俞夏咬着饼干腾出手,握拳一挥。
商锐心里装着剧本,司以寒跟他讲完一遍戏,他有点上头,现在急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消化。
商锐一溜烟出门开着他的跑车疾驰而去。
俞夏端着水杯走进厨房。
司以寒在煮面,香气四溢,俞夏走过去说道,“商锐竟然来毛遂自荐,怎么样?”
“我打算用他。”司以寒回头看俞夏,“不考虑其他因素,单纯从演员的修养来说,他算合格的。”